那年冬天,他用自己的棉衣把那个女娃裹回家时,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怒骂.这个家本就不富裕,甚到算得上清贫,而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一家四口*着他在镇上做临时电工那点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生计.她指着他的鼻子喊,要么,你在哪能捡的送回哪去,要么,你就给我滚!
小镇的冬天寒冷而寂静,他只穿了一件破毛衣,怀里抱着孩子,在镇卫生院门前走来走去,当他终于决定把孩子放回那张椅子上时,躲在他棉衣下的女娃竟然对他笑了一下,他心一惊,缩紧了自己的臂,他知道自己无法这样做,孩子已经被抛弃了一次,绝不能被抛弃第二次.
他再次把女孩抱了回去,冻得嘴唇发紫,嗫嚅了许久,终于开口:"不.....不能把这娃扔掉,这是一条命呀!"
她妥协了尽管从不正眼看女娃一眼,好在算是把孩子留下来,从此他是爹,她是娘,她随他的姓叫金宝.
金宝无法喝米汤,她需要母乳的营养而不是米汤的粗糙.他就抱着她到村子里刚刚生完孩子的人家,人家拒绝,他就跪在地上,金宝终于满足地喝到了母乳.
从此他成了村里远近的名人,因为他几乎抱着她,求遍了所有有哺乳期的人家,也跪遍了村里村外.为了报答,谁家有事他就会去帮忙.....
金宝小,年龄大的孩子都不肯带她玩,他就买糖给他们吃,让他带金宝玩,吵架时,其他的孩子就骂她金宝丢丢,没有爹娘,她大声的说:"我有爹娘.孩子们嘻笑地跑开,你爹不是你亲爹,你娘不是你亲娘. 内容来自看文章网
她哭了她不明白别人的爹娘是亲的,自己的为什么不是,她一路跑着回家,他抱着她坐在大腿上说:你大哥叫金石,你二哥叫金锁,你叫金宝,你是爹的宝贝,说着就抱着她照镜子说:你看你和爹长的多像你要不是爹亲生的,能长这么漂亮吗?
尽管年幼,她坚信她是爹的宝贝,爹若不是亲生的自己就不能长这么漂亮.
下班后她把金宝叫到仓库,给她两快点心叫她吃,她问大哥二哥也有吗?爹说:"男子汗不用吃点心,我的金宝吃了快快长大.她往爹的嘴里塞,他躲开说:"爹不喜欢吃."
她嘴角的点心渣被二哥发现,她理直气壮:"爹说男子汉不用吃点心,二哥去找爹,她在窗口偷看,二哥质问爹有点心怎么不给我和大哥吃?爹不说话,,二哥又说:我和大哥才是你亲生的,金宝是捡来的......
爹的巴掌落在二哥的脸上,二哥捂着脸跑了,她吓哭了,爹招手叫她进去,金宝不哭,你二哥生气爹偏心才瞎说的,她抽噎着,爹:"我不是捡来的."他坚信地摇头,爹说不是就不是,谁在说你是捡来的爹打断他的腿!
金宝九岁那年,爹和娘为了让不为金宝上学发生了争执.娘说:"女娃读书没用,"爹说:"金宝必须读书,还要考大学,进城做个有出息的人.家里的钱已经给两个哥哥交学费没钱再给金宝交学费.爹打算出去借,娘挡在门前不允许,爹一把推开娘.在娘的哭声中,挨家挨户的借到了钱. 看文章网,阅读文章
爹把她送进学校让她好好读书做个有出息的人.她用力的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什么叫有出息,但她知道等有了钱她一定给爹买最好的酒喝.
9月的小镇,骄阳似火.她下课后,看见爹蹲在教室外.衣服被汗水贴湿在身上.他说爹怕你上课不习惯.爹这就回.
也许是那天.她第一次发现,爹走路时,腿是微微弯下的,背是驼的.而那年,爹刚刚四十岁.
她回到家里,家里坐着两位衣着光鲜的城里人.城里妇女人一见到她,就把她拥入怀里,有些语无伦次: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孩子,你长大了......她挣脱出来藏到爹背后,爹把她拉过来:金宝她们才是你的亲爹娘.爹转过身来在也说不出话来.
她摇头,从身后抱住爹:你骗我你才是我亲爹.爹没有转过头,摆摆手:听话,跟她们回城里那里才是你的家.她不依.死死抱住爹,喊着你:爹骗我,你才是我亲爹.
爹指着她说,她们才是你爹娘,给了钱把你接走,我养你这么多年也得到了这些钱.在养你也没用.你走!
她被城里人抱上的小轿车,她拼命地挣扎:爹,我要不是你亲生的能长这么漂亮吗,爹......
挣扎中她见到娘扶着门框哭了,两个哥哥追了出来,而爹,给她的只是背影.
她进了城住进了楼房,而她们告诉她,那年有她时父母还没有结婚.是没办法才把她放在镇卫生所的长椅上.可这么多年父母一直九十寻找她.她捂着耳朵哭哑了嗓子,她不想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己那么地想念着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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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一个现实,她要叫城里男人爸爸,叫城里女人妈妈.而她自己也被改了名叫杨阳.
金宝的亲生父亲留下了3万块钱算是抚养费,余下的两万会分期寄过来的.他本来是不想要的可是他们走的时候把钱扔到院子里,他把那钱收好,说必须还给他们,让他们供金宝上大学.
他整夜地失眠,闭上眼睛就是金宝的影子.他安慰自己只有这样,金宝才能念大学.做个有出息的城里人.像他能有什么样的末来呀!
他做工时听到一个女娃喊爹!像极了金宝的声音,一走神,手里的电钻打偏了方向,崩进了眼睛里,右眼保不住了.同时也失去了工作.
城里寄来汇款单时,他决定送回去,进了城,按汇款单找到了金宝家,他想等到金宝的父母下班后就知道金宝好不好了,自己在回去.
他等来了那辆小轿车,是金宝的父亲,他迎上去,与此同时,金宝和她的母亲,从车上下来了,金宝看到他,"哇"的一声冲过来抱住他.爹,爹,我想你呀!金宝看到他的眼睛哭得更凶了,他摸着她的头爹有右眼,爹还能看见我漂亮的金宝.
爹把钱强行给他他们,说拿这钱供金宝念书,让他做个有出息的人,然后再次甩开金宝.弯着腰驼着背跑开了,他拼命地跑,跑到听不见金宝的哭声,停下来才发现竟然跑丢了一只鞋.四十岁的汉子蹲在马路上痛哭. 内容来自看文章网
他总进城,偷偷地看金宝,金宝并不知道,也见过他的父母,他们说杨阳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了,现在学习成绩很好,他就感到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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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宝十六岁那年,他算了算,是领身份证的时候了,他来到金宝所在的学校,在校门外等着,他带了金宝最爱吃的猪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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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自己亲自包的,他想如果金宝看见了就把包子给她,让她好好读书,不用惦记他,如果没看见也不能主动叫她,自己这副驼背瞎眼的样子,不以给孩子丢脸.金宝并不知道,这么多年爹一直在默默地看着自己长大,而当她和同学走出校门时,看到树下的他,只是六年,她当然不会忘记他.可六年的城市生活,却足以让一个女孩子变得虚荣.
他知道她看到自己了,满脸的笑容,迎上来,还带着左眼的泪水,同学问杨阳你认识他吗?他就站在她面前,他竟然紧张了,掌心渗出了汗,他多希望她能像小时候一样,坚定而骄傲地告诉他们,这是我爹.
可是,她却摇了头,说了句不认识!
二十六岁的杨阳在市医院工作,是药剂室的一名医生,儿时的事情尽管未曾全部忘记,毕竟十几年过去了,那些模糊的记忆偶尔也会翻出来,可很快就散去.
那天,她像以往一样,从窗口接过药方,按照药方给患者取药.最后传来的药方上,写着的名字是,金胜利.她微微一怔,抬了抬头,窗口高只能看见患者的头,她看清楚,那只萎缩的左眼,和那花白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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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方上写着:"氨酚待因"两盒.她取药的手止不住的抖.这是一种抵抗癌症或大手术后疼痛的强性镇痛药,那么,他为什么要买这种药?
她带了口罩穿了清一色的白大衣,他看不到她,拿了药,走到大厅的椅子上坐下来,他这次是偷着跑出来的,因为他怕孩子和他娘惦记,他的病又重了,不依*城里的这种药,是忍不过去的.
她打电话给开药方的医生,对方麻木地说出三个字:食道癌.
她当然清楚,食道癌初期是可以治疗的,可到了中期,癌细胞扩散,就会剧烈的疼痛.而到了晚期,就会吃不尽任何食物,最终即使不是被癌细胞折磨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她走过去时,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他正用自带的水吃药,看了看依旧戴着口罩的她,并未认出.低下头,把自己的药盒揣进口袋里,起身准备离开.
她一步步跟了出去,在医院门外,她终于喊了声"爹",声音哽咽,却坚定:我要不是你亲生的,能长得这么漂亮吗?爹!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没有回头,浑浊的泪顺着右眼倾泻而下.能够对他说这句话的,除了自己的金宝,还能有谁呢? 看文章网,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