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呆了7天7夜,父亲终于出院了。
我从住院部结完账,一路小跑回到病房。父亲斜躺在床上,见我回来,努力支起虚弱的身子向我索要账单来看。
账单长长的,共是7800多元。父亲看了半天,深叹了一口气。显然,他是为这次住院花了这么多钱而心疼。父亲看着账单,疑惑地说:“邻床老李怎么花了一万多呢?”
我一边拾掇衣物,一边对父亲解释说是在这所医院开票的同学小顾帮的忙。父亲很是感激,再三叮嘱我说:“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啊!”
回了家,在楼下,父亲执意要自己爬上去,但腿力明显不济,刚攀上几级,额头已渗出大滴的汗珠。我搁下包裹,抢到他前面,说:“我背你吧!”父亲不好意思,像个羞赧的孩子。我低头弯腰,父亲的双臂绕过我的肩头,轻轻地伏上我的脊背。
我一起身,才觉出大病后的父亲如此之轻!而在半个月前,我背上的父亲,竟可以一人扛着近百斤的大米,毫不费力地爬上6楼。
“累不?”父亲在背后问我。我摇摇头,轻松地说:“不累!”我家在6楼,每层11级台阶,共66级,而父亲今年恰好也是66岁。我奇妙地想,生活中真是有着太多的偶合。
我小心翼翼地背着父亲,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小的时候,每逢村里放露天电影,总由父亲背着我去看,电影没完,我却趴在父亲肩头睡着了。长大后,父亲不再背我,但随着我读书、买房、结婚,他又不得不为此左挪右借,背负了一身沉重的债务。
我默默地想,父亲与我,此生本该就是相互的背负吧。
晚饭后,大姐带着小外甥过来探望父亲。小外甥的作业里有刚学的乘法,我给他比方,咱们这楼梯,每层10级台阶,到舅舅家共6层,多少级呢?小外甥开始冥思苦想。不料,父亲却插进来,纠正说:“每层11级!”大姐笑着说:“11级,孩子也不好算啊!”父亲一向很固执,但这次没有坚持下去,只是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刹那间,我错愕无语,曾几何时,父亲在我的背上,也默数过那一级一级的台阶?父亲为我们付出都是倾其所有,但对于我们的给予,却从未忽略过一点一滴!
父亲并不知道,我的口袋里藏着另一张3000多元的账单。其实父亲这次住院的一万多元医疗费用一分也没少,只是小顾按照我的要求,分开打在了两张账单上,为的就是给父亲减少一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