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于上世纪40年代初的中国农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在那个战乱、贫穷年代,六七个孩子的家庭太平常不过了。最小的他,还没到懂事的年纪,就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全靠母亲、兄姐几个拉扯大。他的成长世界里,“父亲”这个字眼一直很遥远、很陌生。
因为贫穷,他只能念书念到二年级,懂得一些很基本的日常生活用字。到十几岁的时候,他和几位兄长一样,响应国家号召,入伍参军去了。在部队,他又掌握了一些汉字、算术之类的知识。退伍后,他远没有三哥那般的好运气,但也还算不错,被分配到了当时的粮所(站),从此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虽说是有了工作,他因为家族的穷根太深,还是没能摆脱贫穷的命运。
到了三十五岁,正是国家开始搞改革开放的那一年,他好不容易经人介绍成了家,分得祖屋的一部分作居所。他工作的地方离家不算远,十几公里的路程,但在那个机动车奇缺的年代,就这十几公里要翻山越岭的路,来回一趟着实不易。所以与亲人聚少离多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儿。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穷,大多情况下他舍不得花钱坐那一天一趟的乡村客车。坐做一次来回的车钱,都够给娃们买一些衣服了呢!到后来,他狠心买了辆28吋的凤凰牌单车,这单车就成了他的主要交通工具。但骑单车回一趟家少说也得3个小时,作为粮所(站)的仓管员,他也不能随便走开,所以回家的次数还是少。结婚后的两年里,大女儿、大儿子相继出生,但他走不开。妻子在家,还得做田地里的活,很多时候,孩子就托付婆婆或者村里其他闲着的老人看管,为此小孩没少受罪,但总算能平安长大。
大女儿、大儿子稍大,到了稍为懂事,可以减轻家务负担的时候,他心血来潮,又要了一个孩子,殊不知就是这四十多岁时得来的孩子,让他和家人经受了比原来更多更大的困难。因为八十年代中期后,国家正轰轰烈烈地开展计划生育,他是属于国家职工,按政策只能有两个孩子,但在关键时候却捣鼓出来超生的第三个,所以得受罚——差点丢了工作,要恢复农民身份。幸好他为人踏实,工作突出,单位众人为他求情才不至于丢掉工作,但要扣发两年的工资,并且复领工资后,要按降一级的标准来计算。这没有工资的两年里,他和家人可谓是度日如年,孩子都还小,大的两个要读书了,小的时不时要看病、要营养品。这段时间很漫长,很艰苦,艰苦得让他接近崩溃。但他知道作为一家支柱的自己说什么也要挺住。好在那时偶尔还可以得到三哥的接济,粮票、补票啊什么的。总算熬过了这最为艰难的两年。原创文学:情感散文网 (www.5ylive.com)
后来,三个孩子都渐渐长大了,随着大女儿、大儿子读书生涯的结束,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可是接着国家来了个国企改革,一下子把粮所(站)给格掉了。那时候第三个孩子才正读初中呢,一心想栽培个大学生的他,咬咬牙,继续留在所(站)里,搞起了单干,卖些粮油、米面什么的,靠微薄的收入继续撑起那个家。第三个孩子也不算含糊,理解了他的心意,也算是碰上了好时代,一路升学,读到了本科毕业,并且参加了工作。这时候,他却老了,六十好几的他,因为长年累月的劳累,过早地老了,初次看到他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将近八十的人。
在他没成家、没做父亲的三十五年里,因为父亲的过早离去,让他感觉到父亲的遥远和陌生。在他成家后的三十多年里,因为生活的艰辛和苦涩,因为肩上一直有重担压着,他鲜有能细细体会做父亲的快乐,现实给他更多的是辛酸。直到现在,退休在家的他,还保持着天天下田的习惯,一是因为闲不住,二是因为女儿出嫁了,两个儿子为了生计都远走他乡,没有儿女陪在他身前和他说话。他只好选择与大地对话。就在今天,他六十七岁的父亲节这一天,他的小儿打电话回家跟他说“父亲节快乐”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过好生活就是快乐”,很朴实的一句话,一如朴实的他。小儿那一句“父亲节快乐”,他等了多少年?他听着习惯吗?
他,就是我的平凡而朴实的父亲,一位从上世纪40年代走来的中国农村老人。从他那里,应该可以看到很多那一辈人的缩影吧……
为了尊重网站和作者的权益,转载请注明出处!
我要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