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老得太快,却聪明得太迟。
在这路途中,我没有学到聪明,渐渐地,却有了一种执意的想守住什么的神气,半是凶霸,半是温柔,却不肯退让,不肯商量,要把生活里细细琐琐的东西一一护好。
一向以为自己爱的是空间,是山河,是苍陌,是天涯,是灯晕染出来的一方暖意,是小小陶钵里的“有容”。然后,才发现自己也爱时间,爱与世间人“天涯共此时”,更爱在时间的长河里洗刷过却仍隐隐闪烁在记忆深处的一些永恒。许多年过去了,我忘记了自己出生的日子是否阳光灿烂,忘记了奶奶故事里的主人公是否找到了自己的美丽公主,忘记了童年的梦,童年的伙伴,童年的欢声笑语;但我忘不了童年的无忧无虑、幸福快乐:背着家人和小朋友们一起下河摸鱼,爬树捉知了,在麦田地捉迷藏……天地悠悠,岁月如梭,记忆里永远抹不去的是自己在人生路口上的艰难跋涉。那些突如其来的人生变化,曾经使我心灰意冷、万念俱灭,但一切总算过去了;不过,那过去的点点滴滴却随着一种被称为“昨天”的时光流进了记忆的河流,慢慢沉淀,每当打开记忆的闸门,那恍如隔世的一幕幕都仿佛放电影一样瞬间浮现在脑海。
那一年,我读初三。
中招临近,同学们都在紧张地忙碌着,仿佛永远不知疲倦。我们都希望中招考试快点来到,想逃脱这种暗无天日的复习,又盼望中招考试的步伐再慢一些,因为,谁都没有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我们都想象着中招考试,就像虔诚的朝圣者缓缓走向神殿,对里面的一切充满着渴望、崇敬又不乏恐惧。此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疾病的魔掌已悄悄地抚摩了我。
在原应该是预示着好年景的春雨绵绵的日子,我病了。开始,只是有些发烧,我没放在心上,只在学校的诊所里买了一些药。向来以健康自居的我这一次不行了,吃药不但没有减轻病情,反而越来越严重,不得已,我离开学校,走进了医院。医生细心诊断后,说:“你必须住院!”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病了。瞬间,我的心像受到了撞击似的疼痛起来,想起同学们都在为中招考试努力,而我却只能躺在医院,看着一瓶瓶、一滴滴的药液像小数点后不尽的数字,没完没了地流进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也许,我就这么完了。
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面对白色的一切,我想起了著名作家埃默森有关星星的评论。他说:“倘若星座一千年才出现一次,那么,星座的出现是一桩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可正因为星座每夜都挂在天上,人们才很少去看上一眼。”对于健康,我深有同感。此时,我才真正懂得了健康的珍贵!
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那些日子,疾病居然缠住了我,“恋恋不舍”地陪着我度过了中招考试。可想而知,那一次,我名落孙山。从不服输的我,当然不愿意就此罢休,望女成凤的父亲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重复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于是,我复读了。初四那年,我顺利地考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重点高中。
刚上高中时,我时刻铭记父亲的嘱咐:农民的孩子,只有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才能更好地发展自己!所以,我天天把自己埋在书桌旁,守侯着哪个酝酿自己美好前程的角落。可记不清哪一天,也记不清在哪一本书上我看到一句话:花开不是为了花落,而是为了灿烂!当时,我颇受震撼。默默地想:我考上了重点高中,村里其他人都很羡慕,而且,别人都说考上了重点高中也就等于跨入了大学校门,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能如愿以偿。想到此,我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而且,经常坐在座位上构思自己浪漫的大学生活。我开始飘飘然了,俨然以大学生自居。可想而知,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但当时的我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仍然沉醉在所谓的大学生活里,做着自己的大学梦。
四季轮回,花开花落,时间早已不知不觉地在我的白日梦中滑过。梦醒之时,我已是一个老师眼中的丑小鸭,同学心里的不思上进者。当我想努力学习时,发现一切都太难了。遇到难题我问老师,他说:“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你真笨!”问同学,他说:“别耽误我的时间!”当时,我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开始抱怨老师的不公,同学的无情。一次次我下决心努力学习,可又一次次退缩,泄气。软弱是人性的真实。脆弱的我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多艰难。我开始自暴自弃,和一些所谓的朋友,整天混在一起,我们喝酒、打牌、溜冰、夜不归宿……
天长日久,我的恶行传到了父亲那里,开始他根本不相信,一直是自己的骄傲且品学兼优的孩子会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学生。可是,沸沸扬扬的传言,终于让父亲起了疑心。当具有满脸刀刻似的皱纹的父亲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惊呆了,父亲也呆了。面对不得不信的残酷现实,父亲除了吃惊,还是吃惊。
恨铁不成钢的父亲一言不发地把我带回了家。但他没有绝望,他认为自己的孩子无论何时都是最棒的,并且坚信她一定能考上大学。回家以后,我和父亲进行了一次长谈,在这次谈话中,父亲的一句话敲醒了我,他说:“我相信我女儿是一只鹰,总有一天,会翱翔蓝天!”面对父亲的信任,我无地自容,暗下决心努力奋斗,但我已厌烦了现有的环境,于是,我提出了转学。
高三那年,我到了一所新学校。新的同学,新的班级,新的环境,我开始了新的漫漫求学路。一个人学坏容易,想学好真是难于上青天。虽然,我上课聚精会神,下课多做多练,但由于基础差,底子薄,第一次月考,我位居班内后十名。回到家里,父亲问学习成绩,为了安慰父亲,我说:“还可以。”此时,父亲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已恢复了昔日的风光。看着父亲的微笑,听着父亲殷切的话语,我感受到悬浮在空气中大把大把的水分子,都附到我的睫毛上,凝成了泪水,我背过脸,任凭泪水直泻而下。
回到学校,我更加努力。虽然很难,但我骨子里天生有一种别人不可理喻的坚持。我深知鲁迅之所以取得那么大的成就,是因为他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了写作上。我也要像他那样挤时间,于是,吃饭的路上、操场上、路灯下,我开始了艰难的跋涉。从此,为了心中的梦想,父亲的期望,不怕老师的另眼相看,同学的嘲笑鄙夷,终于我的成绩有了起色,接下来的几次考试,我一步一个脚印,一点点进步。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黑色的七月过后,我迎来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终于,我如愿以偿了。现在,我读完了四年大学,走上了工作岗位,但那段曾扯碎了我的心的岁月还会时时撞击我的心,警示着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