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酷热的八月,我开学了,是我父亲送我去报名的,母亲是个不识字的淳朴女人,当晚母亲为我打点好了行李,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我与父亲坐上了开往南方火车,我们的位置是靠在窗口的,父亲坐在最里边,在阳光斜照了进来,照在父亲的脸上,我看着父亲爬满皱纹的脸,身上很普通的衣服,这是父亲平时舍不得穿的,只有出远门的时候,父亲才舍得穿的,有种内疚,是心痛,突然觉得父亲老了很多。
我是父亲最小的女儿,两个姐姐都是初中毕业,就没再上了,父亲惟独供我一个上了大学,我觉得很亏对自己的姐姐。一路上父亲和我讲述外面的风景,车上人很多也很吵,父亲说的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有一句话我记得最清楚:"出门靠朋友,咱们不能在家一样,乱使小性子了。"其实外面的风景并不美丽,只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坐火车,而感到好奇。
在不知不觉中,火车到了,出了站,是校车来接的,报道的人很多,要排队,父亲让我站在原地排队他去取钱……叫到我了,“一共是5400”父亲粗糙的手从口袋中拿出了钱,对面的人接过钱,用手踏踏了钱微笑道:在家存放了很久吧,钱涩涩的啊。老实的父亲只是笑了笑用力地点点头,而我却湿了眼睛,父亲帮我领了棉被和用具,我把行李丢在宿舍里,父亲说要走,怕赶不上回去的火车,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我们忙的连午饭还没吃,已经3点,父亲说要走,我要他吃完午饭在走,他坚持说不饿,我去送他上公交,离别的时候我好想哭,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一个人在外……,
“爸,路上小心,晚上我给家打个电话”
“恩,好好上学,和同学好好相处”
“我知道了,爸…”我想说什么 ,可是父亲已经上了车,我想他可能听不到了
往回走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眼睛又一次湿了
那以后我发誓我要好好上学,报答我的父母。再后来,父亲就没再来学校看过我,父亲怕花钱,可是却为我花了很多钱,而我是个念家的人,军训的日子很苦,教官很严厉,看着别人在打回家的电话中,哭哭啼啼的,而我从没有一次在电话中哭过,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操心。一日我在电话中对着那头的母亲说:
“妈,我想你了,我想家,我想回家”
“有啥好想我的,好好读书,别挂念我们”
“妈,家里都还好吗?”
“恩,家里都很好,你别为家里担心,钱够不够花?”
“恩, 都够花……”
…….
挂断电话,我冲到操场,我哭了,我想家,所以我哭了……
军训快结束了,我还是没逃过一劫,我发着高烧,浑身无力,室友陪着我去了学校的医务室,我没有打针没有挂水,因为饭卡的钱是扣好吃一个星期的饭的,只是用饭卡刷了几颗退烧药,晚饭后室友都出去玩了,我吃完药就睡了,其实是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嘴里念着“妈,我想家……”,念了多少次我不知道,也没人听得见,我想只有母亲才会听得到。
我终于等来了假期,可以回家了,闲聊中,姐对我说,你刚走的那些日子,妈很想你,天天去的你房间,一天去看好几遍,没事就拿着你照片唠叨着,你打电话回来妈总是抢着要接,你说想家,她就说不想你,你问家里还好吗?妈说家里什么一切好,其实她的腰腿疼痛,和肩肘炎又犯了--我知道那是母亲怀我时留下的病根子。
眼睛突然湿了,我懂了,原来淳朴老实母亲也学会了说谎。
回到学校,我比别人努力双倍,临近考试了,大雪分飞,别人都躲在暖和的被窝里看书,聊天,我顶着冷风去教室,一栋被封了明天要作为考场,我就去二栋,二栋再被封了,我又去三栋,我相信我的付出会有回报,我也相信上帝是有眼睛的 。明天就考试了,我不去看书了,室友连夜抱佛脚,而我早早的睡觉,这个学期结束后,我拿到了院里三等奖学金和院三好学生,是我们宿舍里唯一拿奖学金的,这时候我哭了,又一次躲在被窝里头偷偷的哭。
三年后,我毕业了,我顺利的找到了工作,一次回家,饭桌上,一家人有说有笑,父亲的嘴上一直挂着笑,可是脸上又多几道皱纹,皮肤黝黑黝黑的,我知道为了这个小女儿,父亲是在烈日下晒的,母亲也苍老了许多,把自家养的鸡也杀了,这是平时都舍不得杀的,母亲不停的为我夹鸡肉,让我多吃,还不停的唠叨,我瘦了,又瘦了。其实我一直都个很瘦的人,怎么吃也胖不了的那种。看着一家人围着一桌子,其乐融融。
我笑了,我要让父母为我笑到最后……我拿了父母的太多,亏欠的太多太多,我想这一生也还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