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玻璃墙
唐柏年是个好男人,斯文、儒雅、能干、善解人意,待人处事是那种千帆过尽的坦然自若,不会人喜而喜,亦不会人忧而忧。同事一年,倪晓薇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这个低调沉稳不张扬的男人。唐柏年的好,不是用言语所能形容的。
一起出去应酬客户,那个色迷迷的胖子抓住倪晓薇柔若无骨的小手不放开,声言只要倪晓薇连干三杯,立马签合约。倪晓薇看着那满满的三大杯白酒,哭的心都有,但不喝的念头却很清晰,哪怕被公司辞退。
双方对峙着。气氛很尴尬。
倒是唐柏年,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不紧不慢地笑:“喝酒是咱们男人的事,何苦为难一个女孩子家。来,今晚我陪你,一醉方休。”
一句话倒让那个色迷迷的胖子有些不好意思,不再相强倪晓薇喝酒。两个男人推杯换盏,这下苦了滴酒不沾的唐柏年,他除了喝掉自己的那份,也喝掉了倪晓薇的那份,连夜住进了医院,医生说胃出血。
倪晓薇守在病床边,红了眼圈,哽咽道:“都是我害得你喝成这样。”唐柏年就笑了,拍着倪晓薇的手心,有如兄长般,开玩笑说:“别傻了,关你什么事?是我太不像个男人。喝点酒就喝到医院里,你别笑话我才好。”
那一夜,倪晓薇在医院里陪唐柏年一直到天明,并没有回家。两个人第一次那样近距离地待在一起,慢慢地说着话。最后倪晓薇伏在病床边居然睡着了。
后来,倪晓薇才知道,那天晚上,唐柏年之所以让她留在医院里,不怕被人说闲话,是因为担心她一个单身女子,深更半夜回家,路上不安全。
不是没有感动,倪晓薇又不是铁石心肠的女子,相反,倒是细腻温婉,柔情百转,唐柏年的好,就那样一点一滴的,记在心里。
年底,倪晓薇跟着唐柏年去回访客户,跑了整整一个下午。倪晓薇实在跑不动了,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疼痛袭来,倪晓薇慢慢萎了下去,蹲在台阶上,风一吹,眼泪缓缓地流出来。
走在前边的唐柏年,一回身,不见了倪晓薇的身影,转过楼角,回身来找,发现倪晓薇坐在台阶上,抱着脚在流泪,他忍不住就笑了:“晓薇,怎么哭鼻子了?”
倪晓薇的委屈忽然间像洪水一样,滚滚而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她工作上的搭档,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他怎么会懂得一个年轻女孩的心事?那份欲爱不能的隐忍很折磨人的。
这一切都因为唐柏年是个二手男人,身边有一个5岁的男孩。倪晓薇没有勇气一结婚就成为一个5岁男孩的后妈,更何况她的父母也不会同意她和一个二手男人瓜田李下的说不清楚。
老唐的女朋友
倪晓薇抱着受伤的脚,赖在台阶上不肯起来,唐柏年绕着她走了三圈,最后咬牙跺脚痛下决心:“我家距此不远,隔着一条街,家里有跌打酒和止疼膏,我把你背回去,按摩一下,贴上止疼膏就好了。”
原本想耍赖到底的倪晓薇,只好乖乖地趴到唐柏年的背上。两个人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倪晓薇心中有了错觉,这条路,如果长到一辈子走不完该多好!
倪晓薇第一次去唐柏年家,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门边的五斗橱上有一个精致的镜框,里面有一张照片,唐柏年牵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在公园的草地上,阳光白花花地洒下来,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唐柏年的推拿真的不怎么样,简直太业余了。他轻轻地褪去倪晓薇脚上的丝袜,涂了跌打损伤的药酒,捧着倪晓薇的纤细裸足,动作轻柔地按摩起来。倪晓薇盯着唐柏年看,近在咫尺,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韵律。唐柏年有些慌,鼻尖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唐柏年问她:“你看什么啊?我脸上结出大米了?”倪晓薇的呼吸急促起来,她仰着脸看唐柏年,近乎梦呓般地说:“可以给点氧气吗?”没等倪晓薇说完,唐柏年就俯身过来,舌头像一条小鱼,迅速游进倪晓薇的嘴里……
两个人你侬我依之际,有人敲门,倪晓薇吓了一跳,抽身退至阳台边上,看唐柏年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唐柏年去开门,居然是五斗橱上照片里的那个小人儿回来了。唐柏年显然也很吃惊,他蹲下身问:“小糖,今天不是周末,爸爸又没去接你,你怎么回来了?”唐糖说:“老唐,我有些不舒服,幼儿园的阿姨送我回来的。”唐柏年抬头往门边瞅,果然唐糖的老师站在那里,他道了谢,关上门,拉唐糖过来见倪晓薇。
唐糖长得虎头虎脑,眼神清澈,很可爱,可是看倪晓薇的目光却是充满敌意的,他稚声稚气地问唐柏年:“老唐,她是你女朋友吗?”
倪晓薇失笑,没等唐柏年给他回复,他又匆忙跑去卫生间,搬了一个小凳子,踩上去,拿了一面小镜子,回身跑过来,递给唐柏年,说:“老唐,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人了,脸上怎么那么脏,是不是偷吃冰激凌了?”
倪晓薇转头看唐柏年的脸,不看则已,一看也忍不住笑出来。唐柏年的脸颊上,有她刚印上去的口红印子,唐糖摇着他爸爸的手,纠缠起来:“我也要吃冰激凌,我也要吃冰激凌!”
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忍不住者快了起来。
当博士遇到单身父亲
27岁的倪晓薇,在母亲眼里,仿佛秋天里剩下的最后一棵大白菜,恨不能立时三刻把她嫁出去。
一大早,老人家一边在餐桌边剥香橙,准备榨汁,一边嘟囔:“嫁二手男人,我肯定不同意。第一,我丢不起这个人,老倪家的女儿又不比别人差,千挑万选最后嫁了个二手货,传出去,我没脸见人。第二,二手男人肯定都有毛病,二手货都是人家淘下来不用的,二手男人又能好到哪里去?第三,二手男人结婚后,老是拿你跟他的前妻做比较,而且一进门就升级为老妈,你受得了吗?”
老妈的理论一套一套的,也不知是哪里淘来的,虽说武断了些,但也有她的道理。说得倪晓薇心烦意乱,草草地喝了一杯橙汁之后,就被老妈拽着去相亲。
对方是父亲同事的儿子,姓傅,刚刚留学归来,手里攥着张医学博士的文凭,很抢手。倪晓薇的母亲喜欢得很,怎么看都觉得他前途不可限量。
好虽好,但倪晓薇心有所属,所以对他并不感冒。倪晓薇埋头对付眼前盘子里的牛排,傅博士只好给她母亲大讲海外见闻,讲得倪晓薇的老妈一愣一愣的,一句话插不进去。
场面很热烈,气氛其实很尴尬。
倪晓薇正对着牛排苦思冥想脱身之计,忽然一只红色的皮球滚到脚下,一个5岁左右的男孩子跑过来拿球,他拣起皮球,抱在怀里,歪着头,看看倪晓薇,又看看傅博士,大概是傅博士含情脉脉地看倪晓薇的样子,惹恼了他,他在安静的西餐厅里大喊起来:“老唐,老唐,你快点过来,你的女朋友跟别人约会呢!”
很多人纷纷转头往这里看,傅博士的脸紫涨得像猪肝,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有些抓狂的倪晓薇的老妈,很洋派地耸耸肩。倪晓薇抓住唐糖的手问:“你怎么在这里?你爸爸呢?”倪晓薇的老妈脸上挂不住了:“你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的,你们家大人呢?”
正闹腾着,唐柏年快步走过来,看见倪晓薇和她的母亲都在,他心中一旺,但还是很坦然地跟倪家母女道歉:“小孩子家不懂事,搅了你们
雅兴,改天我请你们,算是赔罪。”他又转头跟傅博士握手:“晓薇是我同事,很好的一个女孩,别因为小孩子的话而影响你的判断力啊!”
傅博士倒很有一套,他有些傲慢地用英语接唐柏年的话,意欲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难而退。谁知唐柏年的英语说得也很流利,对答自如。
这样一来,不仅没有把唐柏年比下去,相反倒给了别人一个刮目相看的机会。傅博士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一个人先行告辞离去。
好好的一场相亲,被搅得不欢而散。
你女朋友分给我一份爱
午休时,倪晓薇趴在桌子上看一本时尚杂志。杂志上讲了一个故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隔着时空相恋了,见面的时候,都很疯狂,结果一人准备了一个安全套,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是情场老手,一段真心相恋的感情,在信任危机中终结。
倪晓薇看得唏嘘不已,想起自己跟唐柏年,虽没有什么承诺,但内心里早已生出一份默契,不会因为相亲事件而疏离吧?抬头时,发现唐柏年隔着玻璃墙正在看自己,看得她心都碎了。
这个节骨眼上,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倪晓薇丢掉杂志,抓起电话,居然是唐柏年。两个人拿着话筒,隔着玻璃看着彼此。唐柏年问:“在干吗?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傻笑?”倪晓薇笑:“我在想,你的外语怎么那么好?平常也没见你说啊!”唐柏年也笑了:“有条花边新闻说,两个女人在飞机上吵架,动用了七国语言。我当然不会去跟人吵架,但也要学点外语防身啊!以备不时之需,被人考的滋味不好受。”
倪晓薇知道他是影射上次的相亲事件,到现在他还耿耿于怀,说到底,大家都是红尘中人,谁都无法做到真正的清高自许,不疼痛是因为不够爱,不介意是因为不挂怀。
那天倪晓薇回到家里,晚饭时母亲还有说有笑。看了一会儿电视,谁知后半夜,腹部剧烈地疼痛起来,倪晓薇被母亲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吵醒了,看着母亲蜷缩成一堆的痛苦状,慌了手脚,打电话给在外地的父亲,父亲说:“你这丫头当真傻了,赶紧打120急救电话啊,我办完事,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倪晓薇来不及多想,给120打了电话之后,就给唐柏年打电话。想不到他比120的速度还快,先行赶到倪家,身边还带着那个睡眼惺忪的小尾巴唐糖。
看到唐柏年,倪晓薇的心就踏实下来了。到医院一检查,母亲患了绞肠痧,疼痛的时候简直能要人命。唐柏年请了几天假,指挥倪晓薇和唐糖一起照顾倪母,衣不解带,侍药奉汤,人累得瘦了一圈。居然有病友艳羡地对倪晓薇的老妈说:“你真是好福分啊!儿子媳妇那么孝顺。”老太太一得意居然忘记了唐柏年是二手男人,纠正人家说:“那是我女婿呢!”
得到倪晓薇母亲的首肯,唐柏年欣喜地买来玫瑰和钻戒,向倪晓薇求婚,唐糖老气横秋的感叹:“老唐,向你女朋友求婚可以,但是我以后就苦了,你的爱分成了两份,给我的就少了。”唐柏年纠正他:“小糖,此言差矣,以后除了我给你的一份爱,还有一个人也会关心爱护你。”
唐糖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你女朋友给我一份爱,你不会吃醋?”唐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引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私底下,倪晓薇问母亲:“怎么突然间转变了态度,肯接受这个二手男人了?”倪母说:“别傻了,二手男人有什么不好?二手男人就像一部磨合好的车,你再开的时候,省去了磨合之苦。二手男人心细会照顾人,虽然燃烧了一遍,但只要你给他点火星,他就会温暖你一生。”
倪晓薇不认识似地瞪着老妈:“住了几天院,歪理一套一套啊!”老妈伸出一根指头,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说:“看什么看?杂志上都这么说,不过想想也挺有道理。”
幸福的距离有多远?其实只是一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