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7岁的时候,赶上地震,半夜睡得正浓,被父亲抱出屋外,父亲的鼻子撞在门框上,流了很多的血,女儿却一直在憨睡。
女儿8岁上学的时候,父亲为给女儿起个配得上心爱女儿的名字,把已熟知的字典又翻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一个字的繁体字。女儿一直认为方圆百里的学生都知道她,一半是因为她的名字。
女儿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不知在哪里找到一本张恨水的《啼笑因缘》,看得正津津有味的时候,被父亲发现了,父亲问她:都看懂了吗?女儿摇头,因为她一直弄不清楚,那女人的唇印是如何印到男人腮帮子上的。父亲说:那就等你长人了再看。
女儿上初中的时候,就在父亲的学校上学,他找了个最严厉的老师当她的班主任,结果,她没有没给他丢脸,一直保持了第一的名次。
女儿上初中之后,父亲就自己设计衣服的式样。拿到裁剪店去做,女儿穿上了,真的很漂亮。
女儿初三报考的时候,父亲问女儿:是想保送去师范还是报考重点高中?女儿向往大学生活,放弃保送名额,报考了高中。父亲就由衷地开心骄傲。
女儿高中住县城读的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父亲都准备好了女儿最爱吃的食物,临走还要带上一大包,有干炒虾米,肉丝炒榨菜,烧饼。
女儿在高中就读的时候,父亲的学生就在女儿的高中教课,告诉父亲说女儿在高中处了对象,父亲相信女儿。女儿回家,父亲没有直接说,而是说,我女儿这么出众,可别先把自己固定了。他不知道,关于他女儿的闲话很多。
女儿考大学的那天,父亲没有来,因为,他知道女儿想轻松自在的完成考试。高考最后一科考完之后,一出考场就看到父亲在门外等着他,他拉起女儿的手,领着女儿去校外的饭店吃了一顿,然后,背着女儿的行李回家。
女儿上大学的时候,父亲背着行李。直送到学校,帮女儿找好床位,买生活用品,告诉女儿,学校的东西南北都是哪边,因为,他知道,女儿的方向感最差,他怕女儿把自己丢了。
女儿刚上大学到部队参加军训,一个月后回家,晒成非洲人,累得腰围才一尺八,穿的军裤裤裆都快要掉到地上了,父亲说,我女儿一瘦,眼睛就更大了。晚饭是煮鱼,蒸肉、炒肉,还有肉馅的包子。
女儿在大学里每年都能得奖学金,父亲还是多邮钱,他说:你长大了,买好看的衣服穿。
女儿大四的时候,父亲问:学校有没有象样的男孩子?女儿反问他:什么是象样的?他半天没寻思出来象样男孩子的模样。
女儿毕业了,上班了。父亲每月倒贴给女儿钱花。女儿发工资去买那时最好吃的法式炸鸡给父亲带回去。
女儿结婚那天、女儿提着裙子走在前面,父亲跟在后面,女儿上车的时候。回头看到父亲在抹眼睛,女儿心里一疼。
女儿结婚后,住在租来的房子里,父亲冬天的时候来给收拾炉产。他在炕上左闻右闻,没有闻到烟味,才放心地坐车回家。
女儿怀孕了、什么也吃不下去,父亲前一天钓的鱼,第二天坐一个小时的车送来,马上就煎好,让女儿吃,他知道女儿最爱吃煎鱼,可是女儿一口也吃不下去,都让女婿给吃了。
女儿生小孩的时候,父亲帮忙包小孩,小孩头在被子里,小脚丫在被子外,被女儿的婆婆笑话一顿。
女儿的孩子大些的时候,抱孩子回家,父亲亲外孙的小脚丫,小鸡鸡,外孙伸小舌头舔父亲的脸,女儿看了喜乐。
女儿的孩子会走了,父亲拉着外孙逛街去,满街的人都知道,他的小外孙回来了,长得好看。
女儿第一次晋级没晋上,回家,父亲说:走,一起钓鱼去。一整天没有说话。回来的时候,女儿的心情已好了。
女儿第二次晋级又没晋上,回家,父亲不说话,晚饭的时候,父亲说:两次晋级没晋上原因都不在你,有些事情顺其自然比较好,你不要沉缅在这里,就当是应该发生的。女儿才知道父亲一直快乐,原来有他的法宝。
女儿第一次和爱人打架,没有打过他,半夜打车回家。父亲听到女儿叫门的声音,披衣起床,没有问为什么,妈妈要问,父亲没让问,放好了被褥,让女儿先好好休息。女儿感激父亲,让女儿有时间从容地向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女儿的孩子五岁的时候,父亲搬来住了,买的楼与女儿家只一街之隔。
女儿把孩子放在父亲家,很放心,父亲教他的外孙背古诗画花鸟虫鱼。
女儿孩子手都很大了,还爱美,买她喜欢的衣服,回家穿给爸爸看,爸爸每次都说好看。
父亲退休后,女儿买了麻将送回去,让父亲天天玩。
父亲搬到女儿家的城市后,女儿总领着父亲逛街,父亲很有耐心,能帮女儿挑漂亮衣服。
父亲忽然就病了,很重,住院,做手术,查结果,女儿刚开始很害怕,后来就很沉稳,一切都井井有条。
父亲做于爪之前女儿告诉父亲,一定精精神神地出来。父亲出来的日时候,满身都是管子,还在麻药的作用下沉睡,女儿偷偷跑到冼手间去哭。
父亲住院的日子里,女儿给父亲抹饭后的嘴巴,然后不洗手就吃饭,父亲说女儿不知道卫生。
父亲能回家了,女儿打开房门,就哭了,父亲说:这不是回来了嘛。
父亲自这一场大病后,身体就不好了,女儿买儿子最爱喝的酸奶给父亲喝。做菜谱上说的炖肉,切成小块炖茄子,爸爸吃得真香。
父亲又病了,女儿带着母亲儿子父亲去沈阳,风风火火,父亲说,从未见过女儿这么能干过。
父亲在沈阳住院,女儿领父亲每天坐公车去各个医院检查,想要不同的结果。
父亲终于在一个医院落了脚,那一个冬天真冷。父亲继续治疗,女儿回家送孩子,到家第三天,哥打电话说父亲不行了。让女儿找相片。女儿不相信,女儿没有找。坐上半夜的火车,去沈阳。
父亲的病房还亮着灯,女儿没有敲门,推门而进,女儿看到父亲正坐在床上瞅着她说:一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你。
父亲经历了一次危险。女儿要求转院。医生说没用,女儿没有理他。办理出院手续,去沈阳最好的陆军总院。父亲跟着女儿依然健步如飞呢,谁说不行!
父亲住进了陆军总院的双人间,那另一张床住着一位慈祥的老军人,他把床位让出来,说先不疗养,让家属住他的床,不要钱。因为,他与父亲聊天的时候,发现父亲真是多才多艺。
父亲进入了治疗。哥哥总是被医生单独叫走,女儿从未问过为什么。父亲每天都要被抽血,第三天女儿不让抽了,和医生说:再抽,抽女儿的,我是他女儿,一个血型。
父亲住一周之后,就不能下床了,女儿喂父亲吃饭,他觉得过意不去。女儿用匙刮水果给他吃。
父亲越来越虚弱了,给他打白蛋白和脂肪乳,女儿不让医生给他插导尿管,那很遭罪。女儿给他接尿的时候,他说:对不起。女儿笑了,你是女儿第二个孩子,父亲。
父亲终于又做了一次支架手术,术后效果很好。女儿心情好,去街上买衣服,回来穿上给父亲看,不能说话的父亲在本子上写:好看。
父亲手术后不能说话,在本子上写:什么时候回家?女儿告诉他,等他身体恢复一下,女儿就打车领他回家。
父亲在医院又呆了几天,医生说回家补充营养,回到沈阳哥哥家,女儿以为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了,可以回家去看看孩子。
父亲拉着女儿的胳膊,在本子上写:我也要跟你回去。女儿说:等你再恢复点力气,我就领你走。
父亲看女儿走的时候,眼光很不舍。女儿没有领会那含意。女儿走了,回家看孩子。那个冬天真冷。
父亲去世了,在女儿回家的第二天早晨。女儿没有眼泪,没有悲伤。看父亲骨灰的时候,女儿在想,那是父亲?
父亲去世后,女儿偶尔梦到父亲,她给父亲包他最爱吃的青椒肉的饺子,看父亲吃得香香甜甜,却不说一句话。女儿在梦里想:父亲真的没有死啊。醒来后,发一阵子呆,希望再回到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