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朋友从远方回来,逛街时遇到一双喜欢的鞋子,爱不释手,价格也并不贵,却一再拿起放下。我问她为什么不买,她说行李太重,实在是拿不了。
　　
　　哪有什么太重的东西要带?我好奇,她苦笑着说要带好些馒头。馒头?看我疑惑,朋友笑着说,我每次回来都背上四五十个馒头回去。开始我还不愿意,抗拒,找各种理由不背,可是我妈就是不同意,她说城里的馒头都是用酵母发起来的,不好吃。后来我就随我妈去了,她让我背我就背,只要她高兴。
　　
　　几年后,我移居去另一座小城。走时收拾东西,七零八碎,能扔的都扔掉,可是怎么扔,东西也不见少。我急了,仔细看,原来扔的那些东西母亲又都拾了回来。她说,在家用不上,出去想用又没处找了。争执了几次,母亲眼泪汪汪的。
　　
　　一再退让的结果是母亲把一条大毛毯塞进了我的行囊里。那么鼓鼓的一大堆,要空出来,能装多少本书呢!我不让步,我去的地方比北方不知道要暖和多少,再说了,就是冷,去买一条就好了,干吗带条毛毯?母亲急赤白脸地说:“这毛毯质量好,保暖,那儿没卖这么好的!”我辩解:“你不是以为我去非洲吧?”两个人都不说话,那条毛毯扔在了背包上面。
　　
　　晚上去洗手间,看到父母的房里还亮着灯。传来母亲低沉的声音,像是在哭,她说:“她一个人,从没离开过家,胃不好,怕凉,腿也不好……”站在门外,我泪如雨下。在母亲眼里,我始终是个不知道照顾自己冷暖的孩子。
　　
　　起了个早,把那条毯子往袋子里装,看着容易的事却怎么也装不进去。从前每次出门都这样,母亲装的东西掏出来我总是装不回去。母亲总是能在最小的空间装进去最多的东西,就像她的爱,看着平凡渺小,仔细体会,却细润绵长,无比强大。不知什么时候,母亲站在了我的背后,她弯下腰,把那只毯子一点点塞进背包里。泪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我抱住她,向她保证我会照顾好自己。
　　
　　小城冬天的冷不同于北方。北方有暖气取暖,小城却是干冷。某一夜,被冻醒,起来,翻出那条毯子裹在身上,仿佛又回到了婴儿时期的襁褓。
　　
　　母亲准备的馒头不能每顿都吃,母亲准备的毯子也不会每晚都盖,但是,在母亲心里,哪怕只是让你饱上一顿,暖上一秒,都是她的幸福。所以,母亲要给你的背包里塞东西时,无论是什么,都背上。
　　
　　只有背上,母亲才会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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