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中学时,中午放学,到学校大门正对的小巷子买吃的,忽然发现多出来一个卖麻辣凉面的小摊位。更让她惊喜的是,摊主,那个中年妇人,曾在她读书的小学门前卖过气球,后来在她家门前不远卖过早点,她们也算是熟悉。
那天,她一口气吃了三小碗面,在吃到第三碗时,妇人温柔阻止她:“丫头,吃多了不容易消化,明天再吃。”她调皮地笑了,妇人的口吻有些像妈妈,连劝阻都带着一种宠爱。
之后,除了周末,她每天都会来吃一碗凉面。她和妇人越发熟稔起来。有一个星期天,她忍不住跑了过来,却发现妇人并没有出摊。周一中午吃凉面时,她随口说:“昨天我忽然想吃凉面,可是跑过来,你没在。”妇人说:“这样啊,以后,周末你要是想吃,也过来吧。”
她答应着,并没往心里去。只是过了一段,周末刚好路过校门前的那条小巷,发现她果然在那里。她年少的心忽然有些感动。之后就到了暑假,小巷里好多摊主都休息了。但妇人却每天都在——她每次去,都能吃到想吃的小凉面。一次,在她吃面时,妇人问她,爸爸妈妈是不是很宠她。她笑这答是啊。在她笑的时候,妇人忽然伸出手,轻轻抚摩她的发,说:“所以以后,要对爸爸妈妈好。”她愉快地答应着。妇人也笑起来,笑着,却又微微叹口气。
天渐冷时,妇人又开始卖起了麻辣烫。她依然是常客。后来她又在同一所中学读高中,妇人的摊位也始终在那里。一晃六年,她考上了重庆的大学。开学报到前收拾行李时,她忽然想起妇人来。她立即跑过去,却发现妇人的摊位早已换了人。她的心中有着淡淡的失落。之后她去到重庆,新的学习生活开始后,妇人在她记忆也渐渐地淡了下来。
大学毕业那年,一次她去献血,第一次知道自己是A型血。已懂得血型常识的她忽然惊住——父母都是B型血,这就意味着她不是他们的孩子。电话里,她声音颤抖着问妈妈,那边,妈妈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妈妈才告诉她:当初,她不能生育,于是托了外地医院的同学,帮他们抱养了她。听完,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不明白为什么亲生父母要将她抛弃?
她决意要知道为什么,父母拗不过,最终还是给了她当初医院那个同学的电话。
22年前,就在陕西一个偏僻小镇的医院,妈妈的同学托人联系到了她的亲生父母,那对农村夫妇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第三个孩子却依然是女孩,于是生下来后,她就被现在的父母抱养了。
辗转找到那个镇子。一个年迈的老人告诉她,那对夫妇出去打工了,而打工的城市就是她生活和成长的地方。她一下定在那里。陪她同去的妈妈的同学忽然说,当初,女人执意要留下她养父母的地址,否则就不同意把孩子送给他们……她的脑海里猛然闪现出了卖麻辣小面的妇人的面容。那面容,还有如同眼前老人一般的口音,瞬间清晰。
原来是她——那个在她身边陪伴了多年的妇人,生下她又将她抛弃的女人,却又在抛下她后,执意到千里外她在的城市,辛苦地生活在她身边,陪伴和看护她的成长,直到她18岁,羽翼丰盈,自信单飞时,悄然离开……原来,她从来没有被抛弃过,她和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样,始终被叫做母亲的人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