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永恒
小学时,读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虽然能理解其意,却不为其所动情;年轻时看台湾哭片《妈妈再爱我一次》,许多人哭得稀哩哗啦,我却只是微微动情。并非天生冷血无情,而是我对母爱很陌生。在我两岁时,母亲就病逝了,我是在父亲和婆婆的照料教育下长大,至今对母爱都无法体会感悟。
80年代台湾电影《搭错车》故事流传大陆。它讲述了一个以收废品和空酒瓶子卖为生的退伍老兵哑叔,收捡一女弃婴并将其抚养成人的故事。其主题歌《酒干倘卖无》[闽南语,意思是“有没有人酒喝完了,把瓶子卖给我”]流传甚广,这是我最喜欢最爱唱的歌曲,“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假如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每当我唱起它,心灵就会震撼,眼睛就会湿润,心中那永恒的画面就会出现。因为这首歌表达了那大海般深沉厚重,不用言语而用行动诠释的平凡而伟大的父爱。我就是在那无声的父爱中慢慢长大的。
父亲一生是很不幸的。读高小(初中)时打篮球摔断了右手,由于条件限制造成右手终身残废;结婚后不到五年,妻子就丢下他和一双儿女离开了人世。生活重担全压在只有一只左手的父亲身上。上有双老,下有两小,加上当时社会条件的落后,生活的艰辛,现在的人是无法想像的。
悲惨的命运,坎坷的人生,铸就一个平凡、坚强而伟大的父亲。右手的残废,使左手锻炼出来,右脑开发,聪明尽显。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是我小学习字的航标;和父亲一边劳动,一边听他讲武松打虎的故事,是我勇敢、战胜困难的源泉;父亲教我下象棋,也让我学会了计算,学会了思考,更领悟出棋如人生的道理。现在的我是父亲的缩影,但更胜父亲。也只有这样,才能报答父亲。
失去妻子的父亲正当壮年,然而他却一生没有再娶妻。有当时条件的限制,更重要的是一双儿女需要他全身心的付出。70年代末80年代初,正是儿女初中毕业,升高中、中专之际。农村虽已包产到户,但缺少劳动力的我家仍是“超支户”。儿女读书所花的学费虽然只有几十元,但对父亲来说,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为了攒够学费,父亲头上添了几丝白发。
永远记得,1980年暑期的那一幕。
初中1979级毕业的我虽考上了广福中学,但条件不允许我继续读高中,那要花许多学费的。在老师的劝说下,父亲决定让我补习,准备考中专。因考上中专后,学费少,且有固定的工作。可惜少不知事的我又荒废了一年光阴。1980年中考又差几分上线,没办法只好又准备补。试,考完了;线,没有上;学费,还没着落,这些都不是我所操心的,假期去同学家玩却是不能耽搁。在家呆了两天,我就到九村同学家玩去了。这几天过得可真快!看小说,下象棋,青春的热情得以释放。五天后的下午,我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踏上了回家的小路。虽是傍晚,可夏日的炎热依然没减。我一边走,一边回味这几天的乐趣,心情也颇愉快。突然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吆喝传入我的耳中:“买麻花哟!又甜又脆的麻花!”熟悉,是那声音多年陪伴我;陌生,是那暗淡嘶哑的吆喝。我循声看去,父亲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高大而略显弯曲的身躯,宽肩上挑着一副自己亲手编的箩筐,里面还盛着没卖完的麻花;左手抚着扁担,汗水顺着黝黑的脸庞直往下流;背心湿透了,紧贴在父亲的身上。我的泪水止不住涌上来,三步并两步跑过去,“爸!……”叫不下去,只是使劲地抓父亲肩上的担子。而后,父亲讲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脑中那画面成了定格,深深地映在我的心中。现在想来,那时如配上音乐《酒干倘卖无》,定将是催人泪下的电影场面。二十多年来,我只要一唱或听到《酒干倘卖无》这首歌,父亲那叫卖声,那画面就会让我心痛。
那一幕成了我心中的永恒!
父亲用家里的面粉,请人炸成麻花,走村串户卖了三天,终于为我凑够了学费。1981年,年近15岁的我终于不负父望,考上了中江师校。现在想来,正是父亲那辛劳的身影,让我渐渐懂事,学业才有小成。
已为人父的我,深深懂得怎样去爱自己的儿女,因为我有一位平凡而伟大的父亲。
让我欣慰的是,年近七旬的父亲身体仍然健康!让我心痛的是父亲为了减小我的经济压力,还不辞辛苦地在家乡做点麦面生意!
虽然我一生没有享受到母爱,但父亲把爱全给了我!
我那可亲可敬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