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小时候,对父亲的好感不算多,更多时候只有对父亲年少无知的埋怨。尽管父亲从来不骂我,更不用说打我。把我当宝贝一样的疼爱,不仅仅源于是家中的幼子,更是深深的父爱。
其实开始对父亲是很崇拜和钦佩的,他是我心目中的天才。那时农家的男人多数困于世世代代留传的土地上,而父亲并没有一味的沉浸,而是寻找出路。也许是因为父亲明白:即使把自己的一生奉献在贫瘠的土壤上,收获的却可能是世世代代的落后吧!
于是父亲青少年的阅历是丰富的,却不免搀杂着痛苦。从15、16岁在砖窑做工,到去河南平顶山,再到湖北武汉,再到南昌,最后到家乡抚州。其中一路的艰辛苦楚,在没有经历过人生磨难的我们姐弟眼中,也就显得晦涩不懂,反而羡慕父亲能去过那么多的地方,所以作为子女的我们当时理解不了他心中过去的那些委屈。
大概是天道酬勤吧,父亲自己最后终于找准了自己的人生定位——一位木匠,文雅的说是一位装潢师。
记得某个夜里,母亲手里一边织着毛线,一边讲着父亲的陈年往事,她说:“你爸对家具的制造可谓是无师自通,全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就连家里的橱子、床都是你爸一手做出的,并且是为结婚准备的。”尽管时还小,不明白婚姻的概念,却能从母亲笑开花的面庞上,由衷的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幸福。那时候就开始对父亲产生浓厚的敬仰之情,觉得父亲很伟大。
在童年里,我和家人有着一段很美好的记忆。那时父亲在展坪县里做些家具,怕我在家闷的慌,也常带着我去他做事的地方。某天,父亲见我喜欢一个小玩具——一个小飞机,机尾有把小钥匙,只要拧紧就能在地面上滑行一段长长的路,见我喜爱就花了几块钱买了它。当时的几块钱不算多,但说少并不少啊!父亲还是毅然乐意的买给我。事后虽然有些后悔,不该贪玩具,但当时我开心的不得了。
父亲就是这样,即使很艰难,儿子开心就好,自己再苦点,再累点,也无所谓。父亲是喜欢抱着弱小的我的,常亲我的小脸蛋。然而我就会嘟着小嘴向妈妈告状;不要爸爸亲,爸爸的胡子扎的我痒痒的。这时父亲总是微笑着,并不会生气。
那时的父亲,工作是很苦的,不仅仅是因为每天很早就要推着板车(那时农村自行车还没普及)去十几里路的展坪工作,待太阳落山就要从那赶回来,每当月牙高挂才能看见父亲的身影。
母亲也常常去那帮忙,多少个夜晚,我从展坪一路上坐板车睡上美美的一觉后就到可家,感觉那时真幸福。
可是对父亲的好感并没有持续下去。到后来父亲去了市里——抚州。一个母亲解释比我们县里还大还远的地方,尽管我不明白那是哪儿。
而此时,父亲的事业也是在这才小有成就的,这是我们家的一个转折点。这本该庆幸,但结果并非如此。当时,父亲购了一辆自行车,日子依旧,却不是日暮而归了。为了生计,父亲忙的不以前晚多了,很晚很晚才回家。他很少有17、18点钟回家的,早的时候21、22点才回,晚的时候0点也不见的回。剩下母亲和我望夫,盼夫。日子久了,让我感觉母亲是古时的孟姜女。
我的老家是一个四面绕山的小村庄。前面那座山有个陡坡,一点都不平坦,每次父亲从外骑车回来就有一种自行车响当当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声音的特别还是对丈夫对亲人有的特殊情愫,我们一定能区别别人和父亲车子的响声,能明白父亲是否回来了!
母亲和我就是这样天天盼着父亲夜归的。很多时候等待是件痛苦的事情。以致现在的我仍然特别讨厌等待,而追溯历史,竟是孩提般的往昔。等待不仅仅是对耐心的考验,更多的是让人永无休止的牵挂。也许你可以等一天两天三天……但是如果是每天,你能承受的了吗?
母亲的等待是憔悴的,忧愁。尽管我小,但是我明白等待的哀伤和惆怅。我很揪心,不明白父亲为何不早些回家。为何要让母亲傻傻的苦等?不明事理的我就这样将埋怨之果种下,一点一点替代了敬佩和伟大。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我已不是6岁前的我,我的健康开始急剧质的下坡,经常性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更糟糕的是我时常晚上高烧不止,父亲经常不在家,这更让母亲忧心忡忡。
没办法之下,母亲只好一个人抱着我去闯夜路。多年后,我从母亲那得知其实她是多么害怕。当然我知道母亲为何有这股勇气。
父亲不在,生病很难过,偶尔会抱怨父亲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我能体会到母亲的那种无助和恐惧以及心灵深处的彷徨,却怎么也不能谅解在我高烧时父亲不在我身边的事实。父亲的形象就这样彻底的毁了,伟大到渺小到尘埃……
后来偶然我和母亲来到了抚州,父亲工作的城市。后来长于斯。对父亲的印象更差了。母亲从农场脱离出来后,做起了男人做的活——木匠。母亲是很伟大的,我可以当着天下人宣布:“我的母亲确实很伟大!”某天父亲和母亲吵了一架,因为工作。父亲骂的很凶,母亲哭着离开了。此情此景,在场的我不由自主的蹦了句:“有你这样的父亲我很可耻”追着母亲而去。我不知道,在我说过这句话后,父亲是否泪流满面。我不知道父亲的感受,但一定不好过。
今天,我在农大的图书馆里,四楼,依然响起装修机器翁翁的响声,一个人静静的拿着一本书看着,声音依旧,只是物非人非,我响起了我的抚州,想起了,此时也在辛勤劳动为一个家的父母亲,想父亲。
我不知道父亲是否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坏话,但是我此刻无比的心酸,很想对父亲说过:“对不起”。离开家已近半年了,第一次怀念家的温馨,思念在家的感觉,深深想念着父亲,体会到父亲的不容易。
国庆的几天前,父亲老早从老家赶来南昌,不为别的,只是为儿子。体检医生建议我做彩超的心脏检查,见到父亲已是10多钟,一路上父亲主动牵着我,一路一路……就像大人牵着小孩,生怕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自长大以后,父亲就很少牵我,可能是怕我不习惯吧。但是那天父亲牵着我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一路一路……我特别感动,即使在我的手出很多汗的时候,也不曾松过。
检查的时候,父亲站在我的身边,焦急的等着。而我有父亲的靠山更显得从容些。父亲在,即使天塌了,也有父亲帮我顶着。
结果是有惊无险,父亲终于松了口气,却说出了让我很感动很感动的话来,话是那么的平稳,我却感觉到是那么的沉重。“我和你妈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就怕你有什么心脏病。”
我许久许久感动的一塌糊涂……
父亲带我去了舅公那,路上为了拦公交车,被一个违规骑着自行车的学生快速撞倒,父亲的膝盖受伤了,他疼得直叫哎哟哎哟……并随即蹲下去用手揉按膝盖。我即使不能感受到他的痛处,但从自行车瞬间停住,却知撞击力度多大。父亲痛苦的表情让我说不出话来。一想到父亲是来我这,才受的伤,我就很心痛很心痛……我甚至情愿受伤的是我,也不要是我的父亲,我的鼻子在此时一直很酸很酸……当时是很恨那个不懂事的小孩的,可是父亲还是让他走了,自己承受了痛苦,只是说:“下次注意点。”那刻,我彻底明白父爱的伟大。
我一直催着父亲说去买药擦着,但是父亲只是揉了一会儿就说不痛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有想哭的冲动,眼睛红红的,怎么会……怎么会不痛了呢?
傍晚,父亲回家去,离开时我看到父亲是多么的哀伤不舍。我又不知道一路上父亲是要抽多少根的烟来解这离别之愁?
现在我完全明白父亲的爱是多么的伟大,只是不善于表达,只是深埋内心!而我那些年幼的想法观念早已随风而去,只是父爱的伟大,只有现在好好珍惜!切莫待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