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加永是一名教师,在女儿出生一个月之后,她被诊断为胃癌晚期。正在绝望之时,丈夫孟凯旋又带着刚出生的女儿和原本用来给妻子治病的钱一走了之。
如今,朱加永已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她提出想见女儿和丈夫最后一面时,丈夫却表示,有话在法庭上说。
朱加永:我的心比我的胃更难受
在扬州第一人民医院的病床上,记者见到了奄奄一息的朱加永。连日病痛折磨,朱加永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朱加永起初并不愿意回忆这段感情,丈夫孟凯旋所做的一切已经深深伤透了她的心。“我的心现在比我的胃更难受。”朱加永一年前被查出患有癌症晚期,虽然已经做过一次手术治疗,但因为怀孕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治疗效果不佳。
在记者的一再劝说之下,她才讲述这段坎坷的婚姻:2008年,朱加永毕业之后来到扬州一民办学校当老师,小孟为了追求朱加永,也从外地来到扬州。在她的记忆中,谈恋爱时候的小孟很体贴人,每每自己喜欢一样东西,小孟都能第一时间送到跟前,很快两个人就相恋了。
“他们谈对象,我们晓得,但我们坚决不同意。”谈到这里,在一边的朱妈妈打断了女儿的话,“我们当时就认为小孟不可靠,一个外地人,在扬州既没有房子,又没有固定的工作,女儿和他一起,以后不要受罪吗?”
可是朱加永却执意要嫁给这个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为此,她甚至跪在父母的面前,最终二老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对于当初的心软,朱妈妈后悔不已:“当时我就应该狠狠心,要不然今天女儿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2009年3月15日,两人终于结婚了。婚后两人就居住在荷花池附近租来的房子里面。虽然不是自己的房子,但想想两人历经险阻,终于走在一起了,朱加永觉得自己将拥有幸福。可是结婚没多久,小孟就动手打过自己。“我知道他脾气暴躁,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动手打我。”朱加永告诉记者,婚前的小孟从来没有打过他,然而结婚仅13天,因为一件琐事,小孟就对她动了手。事后,小孟恳求小朱的原谅,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谁家没有一点磕磕碰碰呢?”朱加永相信了小孟的话,然而她告诉记者,就在她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小孟再次对她动了手。据朱加永说,那一次她被打得鼻子出血,腰也扭了,所幸的是胎儿没掉……
谈到这里,朱加永身体微微发颤,开始不停地呕吐,朱妈妈赶紧叫来了医生。在这间隙,看着姐姐呕吐的痛苦状态,在一旁一直不语的小朱妹妹接过了话茬:“我姐姐就是太傻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她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小朱的妹妹告诉记者,小朱这样的呕吐早在怀孕三个月时候就时常出现,去医院检查,因为怀着孩子又不能做胃镜,当时连医生也认为是妊娠反应,然而这个症状到孩子生下来满月之后仍然没有减退,最终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姐姐才去医院做胃镜,万万没想到,一查,姐姐竟然是胃癌晚期……
一张旧照片埋下祸害
“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没有将这张照片销毁了啊。”小朱告诉记者,因为一张和前男友的合影被小孟发现之后,让她和丈夫之间的感情出现了嫌隙。
朱加永告诉记者,让小孟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在她住院期间发现的一张旧照片。“住院期间,学校办理证件要照片,我就让丈夫回去找,谁知道他在找证件照的过程中翻到了一张我与前男友的旧照片。”为此,小孟大发雷霆,不顾妻子身患重病,不仅扬言要做亲子鉴定,并且以此为借口要与朱加永离婚……
对于姐姐的自责,小朱的妹妹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这是借题发挥,我姐姐和前男友早就不联系了,而且那个时候我姐已经查出了绝症,他居然不顾我姐姐的感受,要离婚。”
照片的风波虽然很快平息了,但朱加永认为这件事在小孟心中留下了阴影。“他现在每次都拿照片说事,不是说我出轨,就是说孩子不是他的。”对此,朱加永伤心欲绝。
之后,小朱做了胃癌手术,小孟在床前照顾了一个多星期后,提出要到南京考研,于是很快就离开了。
“医药费总共花去一万多元,那个男人(小孟)一开始拿出了一万元,可他后来居然差不多全要回去了。”说到这里,小朱妹妹显得尤为气愤。原来,朱加永回到娘家不久,小孟就称他急需要钱用,让妻子还给他所付的一万元,小朱就将亲友看望她时送来的8000元打入了小孟的银行卡……
这个男人不出现就算,一出现就出事。”小朱妹妹回忆道,2010年正月初四,在小朱开刀两个月之后,小孟出现了。小孟拿了两盆脏衣服,要妻子帮他洗一下,这遭到小朱母亲的阻拦。小孟见妻子没有洗,上前就扇了一个耳光:“我要你这个老婆有什么用?”随后开始争吵,继而开始砸家里的玻璃、电饭锅和凳子……直到“110”出警之后,事情才了结。这件事之后,小孟带着女儿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家。
也许,
这是和女儿相见的最后一面
“我几乎每天都想念着女儿,要知道女儿是妈妈身上的肉啊。”说到这里,朱加永显得有点激动。“为了这个孩子我受了多少苦啊。”而狠心的小孟居然将孩子带回了连云港老家。因为小朱的病情复发,癌细胞扩散,病情十分危急,随时有生命危险,家人考虑尽快让小朱见见自己的女儿。
“我是八辈子也不想见这个男的。”小朱父亲虽然不苟言笑,但为了女儿,他还是拨打了女婿的手机,发现号码都换掉了。无奈之下,11月6日,家人租车赶到小孟的老家连云港灌云县,在亲戚的苦口婆心劝说之下,小孟家人才同意将孩子带到扬州来看妈妈“最后一面”,而此时的小孟,据称在南京。
11月7日上午,迟迟没有出现的小孟终于出现了。“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我还有一丝激动,我真心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对于当时的情景,小朱记忆犹新。然而小孟来到了病房之后,第一个举动就是上前搭了一下妻子的脉搏,说了一句:“你是心病,你并没有病……”小孟这样的行为让朱加永彻底死了心了。
随后半个小时的简单谈话中,小孟一会总结两个人婚姻失败的原因,一会说准备了一万五千元钱了结此事,然后将一个信封放在了小朱的床头。
说完这些话之后,小孟离开病房,而后小孟的行为更让人出乎意料。对于当天的情形,值班护士王玉莲清楚地记得,她告诉记者,那一天,小孟的冷漠遭到了朱加永父母的斥责,随行的亲戚也纷纷指责。“男的都是嘴上说说,而很多女同志因为气不过就上前指指点点的。”王护士表示,这时候,小孟做了一个让人费解的举动。“看见那个小伙子用头撞大厅的玻璃,并且扬言要跳楼,还口口声声说,‘都是你们逼我的。’”医院的医护人员赶忙劝阻。“那种情形之下怎么可能跳楼呢?小伙子的这种举动有点幼稚。”王玉莲很不以为然。王护士最后还告诉记者:“这些事我们的医护人员都看见的。”
朱加永的妹妹回忆,偏激举动之后,又进行了争吵,小孟居然趁空闲将放在小朱病床前的钱拿走了。随后,双方约好下午两点半会谈,可是小孟连同家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时小孟用文言文给朱加永发来了一条短信,大体意思是:此次见面,你家为了达到圈钱的目的,根本不想见孩子,我本来准备带两万了结此事,既然这样,我就带孩子走了。
“别的我不心疼,唯独心疼的是我的女儿,她在他们身边怎么可能有幸福呢?”小朱回忆,因为女儿年龄小,在她的身边一直哭个不停,而她又无力抱起小孩,很快小孩就被婆婆抱回去了,“这孩子现在就和我亲,离开我一会就会哭。”婆婆的这句话让朱加永泪流不止。
“当我再一次看到自己怀胎十月、用生命换来的孩子被人无情地抱走时,那种痛苦谁能感受到。”朱加永告诉记者,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之后,又会有谁向这个小女孩讲述多少年前的这一天:她在母亲的病床上哭泣,母亲虽被病魔纠缠着,却又那么地希望自己能好起来,伴着女儿成长。“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也许,我也不会再见到我的女儿。”此时的小朱强忍着泪水,侧卧在病床上,无奈地望着远处。
小孟父亲:只有法庭上见
记者多次拨打小孟的电话,但对方一直不肯接听。扬州电视台《关注》栏目记者曾采访小孟父亲,对方在电话里面表示,朱加永有隐瞒病情结婚的情节,他们将保留起诉的权利。
而对此说法,有媒体联系到小孟本人,他对此完全否定,小孟表示小朱婚前不知道自己患有癌症。小孟还表示,11月6号那天,朱家人前往孟家,称朱加永已在弥留之际,想见女儿最后一面,孟家人立刻坐车前来,但这一次相见,朱家只是想要孟家的钱,根本不管女儿,甚至出言威胁。孟家便带着女儿又离开了扬州。小孟这些对媒体的言辞让小朱特别意外,在发出几句微弱的惊叹词“乖乖”之后,也显得很平和,朱加永告诉记者:“春节过后到今天,他没主动打过电话发过短信给我,更不要说其他的了。”一旁的小朱妈妈说:“他就是靠说谎说到今天的,我真想拿把刀捅向他。”
11月17日,记者联系到小孟的父亲孟先生,在电话里面,孟先生仍然坚称,已经掌握了小朱隐瞒病情的证据,如果对方走法律途径,他将把这个证据给法官看。
而对于小孟当天在医院的激动表现,孟先生解释道,当时女方父亲动手打了他儿子,再加上亲戚纷纷指责之下,儿子无奈才做出那样的举动。而对于此事,朱加永的妈妈向记者表示,小朱父亲根本没动手打小孟,责怪是有的,小朱妈妈并一再强调:“我们农村人不说一句虚假的话,这些事医院都有摄像头拍下来的。”
记者在小朱所在的扬州人民医院24楼病区采访了一些了解情况的病友亲属,他们认为,小朱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小孟难道就不能尽一点义务吗?抛却一切恩怨情仇,小孟就不能尽一点丈夫的职责吗?”对此,小孟曾表示,“我为了妻子已经放弃了太多,但她太让我寒心。事到如今,除了法庭之上,我再也不愿意与他们一家相见了,我想法律会还我一个公道的。”对此,孟先生表示,首先儿子肯定不会去,即使儿子愿意去,他也不允许儿子去。小朱家里面可以用法律途径解决,如果法院判决他输,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
小朱:
我能理解他,希望他能找回自己
扬州当地一记者了解到小朱与小孟的事情后,将此事写在天涯论坛上,小孟的做法很快遭到网友的谴责。因小孟在妻子身患绝症之时离去,网友怒称其为“孟跑跑”;又因小孟用文言文给小朱写了一封绝情短信,网友称其“八股男”。并且有网友发动了人肉搜索,声称一定要将小孟揪出来,让他到妻子面前忏悔赎罪。
此情此景,这时候的小朱对她曾经深爱并以为能相伴一生的小孟,又有何想说的呢?当记者问小朱有什么话想对小孟说的时候,小朱抬了抬头,思量了好久,说:“他是个善良的人,现在的他只是越走越错了,希望他能找回自己。”小朱继而向记者解释,小孟春节从连云港回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如今他每走的一步,就多错一步。如果他这样走下去的话,我怎么放心得下自己的女儿,我不是一个尽职的母亲……此时的小朱,眼中噙着泪水。
“我能理解他(小孟),或许因为我的病会影响他和他们一家,他想离婚,或者其他都可以跟我好好谈的。我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我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一种关怀,哪怕他们家来个人照顾我一下,陪伴一下,这些都能让我觉得欣慰的。”小朱向记者表露她需要的东西不多。
不过,住院的这些日子里,总有学生家长和亲戚朋友过来看望小朱,小朱说:“这世上好人多。看到学生家长们,我就想起那些我教过的每个学生,我想起来我站在讲台上的第一天,哪个学生调皮,哪个学生爱打小报告……我也憧憬着奇迹发生的那一天,我再次站在讲台上。说实话,我热爱我的工作。”然后,小朱跟记者聊起了她毕业后找工作的艰难,大学时爱看的小说《围城》《活着》……80后的小朱和80后的我们一样,热爱生活,向往美好,想做一名好教师、好妈妈。
小朱的遗书
给女儿(节选)
在你出生的前一个星期的日子里,爸爸和外婆吃了很大的辛苦,爸爸累得回家坐在厕所马桶上睡着了。而外婆得了很重的感冒……(你)晚上哭个不停地要吃,外婆只好抱起你,爸爸给你喂奶粉。妈妈在这几天里体验到了什么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妈妈和爸爸之间常常充满了矛盾和误会。妈妈知道错了。
幸福总是那么短暂,人生总是那么充满幽默和讽刺。就在妈妈下决心要好好爱你和爸爸时,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接踵而来。先是爸爸看见了妈妈曾经和初恋男友的照片,接受不了,要和妈妈离婚。后来爸爸原谅了妈妈,决心要好好相爱时,但妈妈此时已被医院确诊为胃癌晚期……
作为一个女人,你要坚强,要勇敢,你要爱自己……你不要抱怨,不要和别人比较得失。相反,你要更爱你自己、你身边的人。懂得珍惜,懂得感恩……妈妈相信爱会让你的生活充满阳光般的温暖,爱会让你生活中充满幸福的感觉……
妈妈永远爱你,不论在天堂,还是在人间,妈妈永远爱你!
给丈夫(节选):
又一个夜晚,在一个深秋,大约就是这个时节,快临近冬天了,依旧在南园后面的那个操场,你牵起我的手,要我做你的女友,那一刻,心怦怦直跳,感觉这个世界都充满了甜甜的糖葫芦的味道……你答应我说: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对它格外珍惜,又把每一天都当做第一天,对它充满希望。可我们,谁都没做到,我们在生活中走路,不知不觉中忘了。然而如果没忘的话,我想我们一定要比现在幸福……细细想来,我们在一起,多么不容易啊,这中间的曲折……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可是我们却不珍惜。你不再疼我,不再愿意为我说一句感人的话,有的只是抱怨,只是在朋友家人面前批评指责我,甚至动手打我……
我走了,在西方的天空,你和孩子想我的时候就抬头向西天微笑,我会知道的。你和女儿多保重!”
给自己(节选)
一切皆无常,人生苦短,珍惜现在。我和凯旋虽然相爱,可我们的性格毕竟不合适。相爱容易,相守太难,从一开始就是错,不要一错再错。停止彼此的伤害,让我们相忘。从今往后不再执著。那些勉强的缘分永远不会幸福。随缘吧,让我们彼此不再痛苦。
感谢癌症,让我因病入道,放下恐惧,放下恩怨,让我有自由自在的感觉。
从今后和父母好好生活,开开心心过每一天。
真心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每一天。做个真女人。
给父母(节选)
人总是有一死的,不论活多久都避免不了,所以,你们不必为我难过。开开心心活好每一天,不必记挂我,我在那边会活得很好,观世音会收我做她的徒弟,我很开心将摆脱这人世的烦扰!
感谢你们养育了我这么多年,为我付出很多,女儿无以回报,只能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关于我的丈夫,我也不恨他,希望你们也能够原谅他,把所有的怨恨、误解、矛盾都在我死后化解掉。不要再计较,也许是我前世欠他的太多,今生来还。就让一切在此刻结束吧!我的女儿相宜,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希望她能够在痛苦的生活中学会坚强,把握好人生,开心踏实地活好每一天!
我在天堂会祝福你们的,你们一定要开开心心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