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
黄昏,我在两天来惴惴不安的忐忑中接到小叔子打来的电话,说二院的检查结果刚刚出来:婆婆确诊是腺体癌并且已经扩散到晚期。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样听完二弟叙述查病全过程的,只觉得巨大的悲怆已经在瞬间击中了我,泪水疯狂地涌出来,把我淹没……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大脑是一片乱糟糟的茫然。
可怜的老人,可怜的婆婆,可怜的母亲!
3月11日
一夜心悸,一夜未眠。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给公公、婆婆打电话,因为我怕我因为自己的伤悲把婆婆患癌的消息无意间向向两位老人泄底。但我与工作在外地的先生以及小叔子、小姑子之间的电话一直没间断。在电话里,我能感觉遥远的距离并没有把我和他们隔绝,我甚至能感觉在这个巨大的家庭变故面前,我们之间那种血浓于水的悲戚的搀扶。
3月12日
又是一夜未眠,偶尔小睡,马上又会警醒。
我想不明白,婆婆那个仁慈的老人怎么会得癌症?她原本健康的生命怎么可以用短短的80/" target="_blank" class="relatedlink">90天来倒计时?!肿瘤医院的专家诊断是婆婆的病没有再治疗或者化疗的必要了,唯一的选择是回家,尽量让老人在临终前别遭罪。婆婆腹腔的积水也不可能再抽,因为越抽越涨。我想不明白啊——那么多的积水,婆婆怎么可以才有感觉?既然癌已经扩散到晚期,那么以前她是真的没有病痛的感觉还是有轻微的感觉她不想惊扰儿女?
3月13日
天空断断续续,却一直在飘落纯白的雪花。这些舞蹈的精灵招摇过市、在我的内心掀起一场料峭的春风,让我感觉这个早春的三月正透彻寒骨。
因为我的父母早逝,所以当我在若干年前走进先生家那个庞大的家族时,公公、婆婆就成了我没有任何心灵芥蒂的父母,我感谢他们在生命的晚秋时节,拖着孱弱的病体把我的女儿妞妞抚养到7岁,直到回城里上小学,女儿才真正的离开了乡下的奶奶家。十年前当城市收留了我和先生流浪的脚步,当斑斓的万家灯火里有我们家的一豆清灯,当我们有能力在城里给老人买楼的时候,我和先生就多次游说、规劝他们搬过来,或者与我们同住,或者单独给两为老人买楼。但公公婆婆已经习惯了大半辈子的农村生活,更重要的是他离不开小儿子,离不开先生的小弟弟,所以多次把我和先生美好的期盼关在门外,我们为老人买楼并且接过来的想法不得不搁浅了。
最近几年,二弟的生活一天天的好起来,他当了村庄的书记并且成了名符其实的种粮大户。一年种地的纯收入总在30万元以上。他在年前先后在城里买了车、买了楼。他买的新楼正紧锣密鼓的装潢中,本来预计在下月初搬家的。不想婆婆却突然罹难这样的绝症。
我多么希望婆婆的病是庸医的误诊,这一切都是一个可以醒来的梦啊?!
3月14日
这几天我一直跑乡下,好在二弟和先生都有车,每天往返乡下和城里,我并没有感觉特别辛苦。但是,胃持续地隐痛,我已经顾不上自己了。
婆婆精神状况还好,我们一直刻意隐瞒她得癌的消息,我不知道这些善良的谎言还能坚持多久?从发现确诊婆婆患癌到今天仅仅5天,可是她已经感觉痛了,并且已经开始服用肚冷丁片来抑制癌痛。
最崩溃的是先生,作为父母的长子、家中的老大,他已经几夜没合眼,几天没怎么吃饭了。结婚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看见先生如此脆弱,如此伤悲,如此的六神无主。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泪流不止。
带父母去北京走一走,让母亲在临终前去趟首都,是先生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可是婆婆腹腔有积水(腹腔压力太大)坐飞机已经没有可能,火车长途跋涉,婆婆能坚持吗?
3月15日
今天早晨先生要带他的父母去北京。说是看病,其实我们都知道看病已经没有意义了,佳木斯一流的肿瘤专家跟先生说:你母亲目前这种状况不适合长途跋涉了,也没必要细致查癌的原始病灶到底在哪里了。因为全身已经发现癌细胞多处。
可是,先生执著的要带他父母进京,他天真地想到北京肿瘤医院给婆婆做13000元一次的派克ct片,他幻想着皇城根下的肿瘤专家能拯救他母亲的生命。
3月16日
早晨,漫天的飞雪里夹杂着号哭的风。这让我想起儿时在乡下所经历的“大烟泡”天气。8点多钟,我二姐和几个外甥,外甥女都赶到我家里为先生送行,我给他拿了足够的钱和银行卡,我想救赎他也救赎我慈悲而伤痛的内心。
十点半,在婆婆家,家族里很多人以及附近的邻居赶来为公婆送行。我看见两位老人眼睛里始终有掩饰的泪水。 前来送行的几十个人的脸上也都有被粉饰过的苍凉和担忧 。
十点十分,二弟的车准时载着先生以及公公婆婆从乡下出发,他们的火车车是11、30分。
漫天风雪中,我目送他们的车渐行渐远,直到车消失在遥远的村口。我的泪水又无声的划落了。
母亲,只要你在,你就会是一窗温暖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