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很深了,路上没有行人。街灯独自昏黄,一场冬雨凄然过后,水泥街面反着冷光。在这样夜阑人静的夜里,竟然一时迈不开步子,只是呆呆地望着被街灯拉长的影子发呆,舍不得用钝钝的脚步惊散水泥地的冷梦。
那影子是自己吗?秋,就这样远去了么?
抬头,天上仍有一层薄云笼罩,翳了月亮的眼,望去只是白白的一小片惨淡光芒。每天浑噩在机械的辛劳之中,竟然不知今夕何夕了。掏出手机翻看,方知已是阴历十五了。如果无雨无云,应该是满月当头了吧。地上湿漉漉的,又起了风,我紧缩着双肩,没头没脑想起稼轩的半阕词:记得同烧此夜香,人在回廊,月在回廊。如今独自睚昏黄,行也思量,坐也思量。我只舍不得这清冷的夜,靠着路灯,轻轻叹口气。冬天就这样不约而至了么?
小时候最怕秋天,眼看菊蕊摇黄,重阳登高,禁不住泪落如珠。而今,年岁渐长,惯看人间春风几度,闻说几许海誓山盟之后,竟可以搬把竹椅从容地看尽花开花落。未知当年红粉知音,若看到这般的我,该是如何唏嘘?当年那个伤怀念远的季节里,你转身离开,把一切都付与一个冷冷的背影。那一刻,秋风不再,严冬降临。你渐行渐远,我踟蹰独行。夕阳如血,我无数次于烟柳断肠处,咬着牙一次次回眸,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日瘦。那一次的挥手,我的心从此一路飘泊。只是,那份孤独,如何饮尽?一任花开花落,听凭秋风秋雨愁煞人,菊花摆下冲天黄金阵时,除了旧欢新梦,我还有什么?万类霜天里,自由的是谁?冷落秋风里,谁的眼泪在飞?
今夜,你那里有没有梧桐细雨?有没有黄花堆积,落叶遍地。曾经,隔世的你我,踩着厚厚软软的落叶,象走在一个童年的梦里。没有风,操场边的秋千上,还停着两只斑斓的蝴蝶。于今,梁祝的旋律还回响在回忆里,只是那样的蝴蝶已经远遁,它们飞越了红尘,去了哪里?
当年红楼那扇咯咯作响的西窗下,你还记不记得窗后那双熟悉的眼睛?萧瑟秋风里,谁一次次卷起那扇窗帘?惊起西窗眠不得,卷地西风。夜更深了,昏黄街灯之下,我的心被寒风吹成片片落叶。回去吧,俯身捡起些叶子,夹进我所有的书里,紧紧拥在胸前,且让些许酸涩酸的幸福温暖我寒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