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张晓娴
我想我是爱他的,可是他是爱我的吗?
我认识他20个月零25天,他认识他的GF,哦,应该说前任GF7年又3个月零19天。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冬天。刚刚下过雪。他穿一件米色外套,一条洗得开始泛白的牛仔裤。蓝色匡威的帆布鞋。最好笑的是他居然提着一袋包子。他的头发短短的,发脚很新,眼睛是干净澄亮的。他笑的时候露出白白的牙齿,像某种小小的野兽,乖乖的,带着邪气。他的声音温和,像纯净水结的冰,干净之极,是我喜欢的。那时我不过是学对外汉语的大一新鲜人,他已经是学信息工程与信息系统的大三学长。
“夏萱。夏就是夏天,萱就是忘忧草。意思是夏天的忘忧草。”
“许巍。”
“哈,会不会唱《水妖》?
“丫头,唱《我爱你那么多》可不可以?”
他又笑了。
“抱歉,不要带着这种笑容,我会爱上你的。”
“呵呵,不会吧?”
以后,我常常和他一起上自习。有一点空的阶梯教室。阳光透过玻璃斜射进来,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浅薄透明,泛着浅浅的金色。我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像雨后的青草散发出来的,又像淡淡的薄荷的味道,是他身上的味道。他通常会带一瓶水。普通的口杯。我常常抱着杯子暖手。我开始依赖他。依赖他身上淡淡薄荷味,依赖他单纯的笑容,依赖每天和他上自习的时光,依赖他杯子的温度。可是我不知道爱他可不可以?
他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前任GF一律用第三人称代词“她”,而每每说到这里,忧郁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我知道他有多么多么爱他的她。否则他不会在那段时间里不停地唱《安静》,“希望他比我还要爱你”。否则他不会第一次为了一个女生哭,否则他不会常常自嘲说“有个傻瓜爱过她”。可是他的她以三个字“没感觉”结束一切。
他又一次喝酒,为她。我买了一枚简简单单的戒指,很便宜,用红线串着送给他。他困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今年是指环年,如果收到朋友送的戒指就能有好运气。”
戒指在路灯下泛着银色的光芒,安静,安详,空气里弥漫着黑夜的清冽。
下雨的初夏,我打着伞,用饭盒盛了香菇鸡丁粥,去找他。到他的宿舍要走一段林荫道。叶子经过雨水的冲刷,呈现出新绿新绿的样子。我觉得很幸福,很快乐,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到了楼下,给他打电话,他很快就下来了。看见粥有点不知所措。“为什么?”“因为我觉得这个粥很好喝,所以希望你也能喝上。”“丫头,谢谢你了。”
我发烧了,却固执地不去医院。他把我“押”到医院。等我打完退烧针,他从包里拿出盛满水的口杯,是上自习我用来暖手的那个水杯,看我一口一口把水喝完。他又“押”我去吃饭。虽然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很饿,可是什么也吃不下。他说,你不要那么任性,饭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我赌气要了一大碗面,放很多辣椒。太辣了,眼泪流出来了。
吃完后使劲放下筷子,起身就走,他突然拉住我,把我拥入怀中。“丫头,以后不要那么任性了,好吗?对不起,刚才我的语气太硬了。”我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被他抱着。
翻相册,看见海边照的相片。两个人手里提着各自的帆布鞋,黑色的,天蓝色的,笑得单纯而简单。我穿着带刺绣的七分裤,绿色七分袖。他则是浅米色长袖T恤,牛仔裤。我记得那天。
“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哦。”
“可是我害怕会爱上你。”
“哦。”
“她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让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下一个人。”
“哦”。
“夏萱,有时候我有负罪感。”
“哦。”
他说一句,我哦一句,只是麻木了。结果我们回去得很晚,宿舍要关门了,我们拉着手拼命地跑。从那天起,我喜欢在黑夜里奔跑。可以看见孤独的星星,独自挂在无边无垠的天空。巨蟹座的我害怕孤独却又注定孤独。
我是夏天的巨蟹座,他是冬天的天蝎座。所有的星座书都说这两个星座是绝配,可是我们却隔得好远。我看星座时总是习惯地看巨蟹,看天蝎,好象这样能离他近一点。我自欺欺人地想,肯定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但是我悲哀地发现其实我一直生活在他前任女友,那个也是天蝎的女生的影子下。我是一只小螃蟹,躲在清澈的小溪的石头下孤单地吐着泡泡。
他毕业了。我放暑假了。回家之前,整理一切与他有关系的东西。
一支枯萎的香水百合。我逼他买的。他说:“你怎么喜欢这么贵的花?你剥削我啊!”我把花插在玻璃瓶中,幽幽的花香。
十几张旧的电话卡。他给我第一张时,我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要收集电话卡吗?”我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还是把卡小心地放在钱包里,因为是他给我的。
一瓶红花油。我脚扭伤时,他把他那瓶给我了。
两张圣诞卡。
冰蓝色诺基亚手机背面的两张大头贴。
Snoopy钱包里的合影。
一本有他,有我的相册。
一张他送我的萧亚轩的CD。很喜欢其中一首歌《我爱你那么多》。
我要开始习惯一个人上自习,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在夜里围着操场跑步,一个人吃冰淇淋。我总要摆脱那种依赖。
我的生日在假期,一个人过。买了一支可爱多,坐在马路边吃掉,街上散满了大片大片明亮干爽的阳光。
回家后,收到一个包裹。一瓶CD的DolceVita,是意大利文,意思是甜蜜的日子。一张卡片。
“夏萱小丫头:
生日快乐!
许巍”
我在手腕上轻轻抹了一点。我忽然想起他的味道。原来曾经爱过一个人,是会记住他的味道的。
光着脚盘腿坐在椅子上,抱着一个果绿色的抱枕,伸手可及的地方是一杯冰水。CD机里反反复复地放着《我爱你那么多》,“我爱你那么多,爱得那么痛……那一颗你指过的遥远的星球,像一个我永远都到达不了的梦”,电脑屏幕已经是Snoopy的屏保了。雅虎中国。ID。密码。写信。
“今天收到你的礼物,很开心。”
觉得这句话很恶心,我不开心,我很难受,我想哭。删掉。
“你工作还好吗?呵呵~~谢谢你送的香水。很贵啊!”
虚伪。我只想问,你爱我吗?贵重的礼物有什么用?CD的香水和那十几张他用过的旧电话卡没有什么区别啊。是不是泰戈尔说过“如果我拥有天空和天空中所有的繁星,以及世界和世上无穷的财富,我还会要求更多的东西。然而,只要我爱的人是属于我的,给我地球上最小的一角,我就心满意足了。”这句也删掉。
我把冰水喝光了。手机响了。是他。
“喂。”
“哈,小丫头,生日快乐!”
“谢谢。”
“今天怎么庆祝的啊?”
“哦,很好的聚会。我很累,想睡觉。”
“那好吧。我明天打给你。晚安。”
“晚安。”
对着电脑屏幕,脸上还僵着笑容,泪水却流下来了。
写信。
“嗨,对不起,刚才骗你。根本没有什么聚会。我在看张小娴的书。有一段话,我抄下来了,读了好多遍,感动得想要哭。‘为什么我们总是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在未可知的重逢里,我们以为总会重逢,总以为有机会说一声对不起。却没有想过每一次挥手道别,都可能是诀别。每一声叹息,都可能是人生最后的一声叹息。
“我困了,就此结束。
“P.S.:我不是小丫头。不要再叫我小丫头了。叫我夏萱好吗?”
用鼠标轻轻点击发送。
我换了手机号码,不上QQ,不开邮箱,家里的电话如果找我的统统不接。我找了好几份兼职,很累又前所未有的轻松。也许有点自欺欺人。
刚开学上自习的人不多。偌大的教室空荡荡的。戴着耳机听《我爱你那么多》。这似乎是过去唯一的痕迹。
忽然,我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淡淡的薄荷味。我抬起头,他站在我面前。干净的笑容,像阳光洒在玻璃杯的边缘。我没有摘下耳机。他的声音穿过萧亚轩的歌声一字一字刻在我心里。
“夏萱,可不可以爱你?现在珍惜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