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疑的二律背反,出没于由始至终的人类精神生活,很多可悲可叹的个体,为了追寻它而倾尽所有,搭上身家性命,但仍然无法触摸到它的实质为何。切·格瓦拉如是,乔治·戈登·拜伦如是,所有先驱型的战士斗士勇士烈士皆如是。
心灵大师都会对你说,跟着我吧,就能找到自由,他们提供冥想和沉思,方法种种。但哲学大师们都会对这两个字有很大保留,以赛亚·柏林的主张是二分为消极自由和积极自由,前者近乎“免于……的自由”,而后者类似“去做……的自由”,在一些情况下,后者比前者要危险很多,比如说在政治层面上一些人去做的自由意味着削弱另一些人免于的自由。而艺术大师,他们最终会干脆地坦白“自由是不存在的”,就像塔可夫斯基在《时光中的时光》里所述。想想真是澄明而哀。
行文至此,突然觉得以上投射得有点大了,其实我的本意只不过想聊聊关系中的自不自由。产生这个念头的直接诱因则来自于一位双鱼座女友苦闷之际的倾诉,言及现下一段恋情她告诉我:“我总有一种感觉,离开他我会过得很惨,而他不会有什么影响。”
若在五年以前,唐纳薇听到这种言论,一定会痛心疾首,决定花三个小时来教导眼前的迷途羔羊,但2011年已过不惑的她早没有这份火气,当时能做的是举起手上的酒瓶碰了碰对方的,就着瓶口猛喝了一口。“很多迹象表明,你陷入了控制,你必须去想想明白自己能够承受的极限是什么。”
美国马萨诸塞有位心理治疗师Marie Hartwell-Walker多年来对两性之间的控制和反控制关注颇多,这位家庭婚恋专家撰写过一些文章,来提醒女性不要陷入具有受虐倾向的不平等关系。她描述道,控制欲极强的男人具有如下特征:通常在最初,他很会营造恋爱的氛围,渐渐让你以为自己对他很重要;道德准则上对你和对他自己执行双重标准;会邀请甚至命令你进入他的生活,但对你的爱好想法什么不感兴趣;最最要命的一点,他从不会觉得“我错了”,理由和借口,一茬一茬层出不穷。
就字面含义看上去,这种人的问题一眼即知,不是什么可爱对象。而在现实当中,最让人感到悲哀的事实乃是许多人身陷其中出不来。多年前看过一个爱尔兰人写的小说《撞上墙角的女人》,就是描写一段已经发展至暴力的关系,小说中的女人被她深爱但却人品糟糕的男人所控,她会告诉别人,额角的瘀伤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撞上了墙。
此刻却又想起,陈染有个小说叫做《凡墙都是门》,这句话中的小智慧,倒是一直被我铭记。
为什么明明知道爱着一个渣滓,却仍做不到放手?Marie Hartwell-Walker也分析了其中原因,主要的几点在于:这种人往往的确具备迷人之处,也许有个金玉其外的外表,也许床上功夫了得;女人会有一种幻觉——“我一定能改变他”,同时也会觉得“我不可能遇见更好的了”;在时间和记忆里,他已经充斥了太多,以至于她无法承受了断后的巨大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