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散漫,便端一茶盏,轻按指尖,网海漫游。
眼光随着指尖轻移,偶遇“扬起晨帆”,一个感觉很恬静的女子,文字清新安静。随着她的踪迹寻去,当触及那一句“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时,心里竟会柔柔地动了一下。
一直以为某种情愫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永远地熄灭了火花,抬头微笑的时候,才知道,你还是那样的鲜活。
有些人,有些事,不经意间,永远住进了心窝窝最深处。未曾刻意,却总不期而遇,如你。
想你的时候,
抬头微笑,
你知道不知道?
五月的雨后,青草池塘处处蛙。甩着长长短短的钓线,紧紧地屏住气息,心儿却如青蜓点击的池塘泛起微澜。看着你猛地把线一提,大手一抓,把活蹦乱跳的青背白肚小蛙塞进小小的蒌子,小手竟拍得通红。
一只,两只,三只……待小蒌装得满满,听得见那跳跃的声音,你便柔柔地牵着我的小手,踏着软软的地草,赤足从田埂上归去。身后蛙鸣鱼跃,牵引着不舍的心。我一步一回头,你用带着蛙儿淡淡腥味的大手轻轻地捏捏我的脸蛋儿:“宝贝儿,明天,我们还来。”
一声欢呼,却滑下了五月的稻田,睡倒青青的苗儿。看着你急的样子,便笑,于是,你也微笑,伸出大手。
那年,我五岁,梳着小羊角辫,是你宠爱的外孙女。
想你的时候,
抬头微笑,
你知道不知道?
那棵伴我走遍天涯的橄榄树,依然繁茂,根植于心间。
三人合抱的黑橄榄树,巨大的绿伞,呵护着那一方矮矮的泥坯房。站在泥垛子上,仰着小脸,看如盖的大树,常常会发出一声声惊叹。你瘦而欣长的身躯,陪我站成了落日里的剪影。
待树上的果儿由黄转黑,树上树下便喧闹开了。几把长长的梯子架在树干上,几个猴般的小子便哧溜哧溜地蹿上了那粗粗的枝干,挥着长长的竹竿,把黑果儿打得纷纷而下。坚硬的黑橄榄果儿,把泥坯房的瓦顶砸得噼里啪啦直响,偶尔有几颗从矮矮的烟囟口掉进屋子里,从满是草灰的灶膛里滚出来。你便教我细细地捡起,细细地洗干净,积攒在小盆子里。
屋后那一片欢腾声,牵引着我小小的心儿。央求着,你便要我戴上密密的竹叶编的斗笠,紧紧地系好带子,方许我也加入那狂捡橄榄果的队伍。弯着腰拾取,那硬硬的果便砸在了屁股上,背脊上,皱着眉头揉捏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你担心的眼。
待到那树下归于宁静,你带着我,一老一少,用一根粗粗的短棍,在斜斜的草坡丛里寻找着,找出一颗颗被遗漏的橄榄果,每每能从草丛中寻出两三盆子来。和先前拾取的一起,洗了,再用热水泡上半个小时,然后沥干水分,再用棉线,一头咬着,一头往榄子上缆过去,轻轻一拉,便把黑橄榄拉脱出来两个帽子;再把帽子填上盐巴、辣子和芝麻,或泡上油密封,或晒干收藏,便是极美味的喝粥下饭的菜肴。每当我拌着黑榄子把清清的粥喝得哧溜哧溜直响的时候,你便笑眯眯地频频点头。
想你的时候,
抬头微笑,
你知道不知道?
在山下的小河边,辟出了一小块菜地。
种上了叶片卷着大大的波卷的生菜,嫩生生的几乎一碰就断;种上了叶子修长的莴笋,看它一段一段地往上拔,心里就乐开了花;还有那青青红红的蕃茄,开着黄花的丝瓜秧,沿着山坡往上爬的南瓜藤……最后,在菜地的四周插上了密密的竹篱笆,任豌豆苗儿爬满,卵形细叶嫩黄,开着或白色或淡紫色的小花,这时候,小菜地就镶上了一道漂亮的花边。
每天随着你在菜园里采摘瓜菜,从小河里舀水浇地,偶尔施肥,担了松松的草灰撒在菜根上,把农家肥埋在菜根下。
小学校的操场边上,二十多米高的尤加利树,直溜溜的泛着银色的光。站在小菜地里看去,直觉得那树插入了云宵,天边的云霞或彩虹做了它最美的陪衬。你说,雨儿,我不要你跟我弄这块菜地,你要像那树,长得高长得直,长到天上去。
似懂非懂地听着,心儿却飞到了那遥远的蓝天。
待我展翅远飞的时候,才真正悟出了你话中的希望。
天有多阔,树就有多高;树有多高,心就有多远。
想你的时候,
抬头微笑,
你知道不知道?
秋风飒爽的时候,最惹人起思绪的季节,你却远去了,如风中的黄叶。
“碧云天,黄叶地,秋上连波,波上寒烟翠”,多年以后,站在秋风中默念着这些诗句,我常常会想起你。我已如那尤加利树一般高入云宵,却芳草无情,你竟在了几重斜阳外。
那青草池塘,那小桥流水,那泥垛橄榄,那菜畦高树,也一并留在了几重斜阳外。
而那个季节,却串起了我一生的思念。
每当秋风起的时候,你总是带着我,到山上去串落叶。枯黄的落叶,是厨房里的好燃柴。
山上坡多平地少,草坡处飘满了金黄的落叶,落在了草丛里,用笤帚扫不得,你便用了秃秃的扫把枝便劲去扒。看我急得眼泪汪汪,细心的你,便给我找了一根长长粗粗的铁丝,把一头磨尖,让我跟着你串落叶,每串满一串,便像个胜利者一般向你炫耀。而你每每把树叶捋下,再奖赏地摸摸我的头,微笑着看我灌下一气凉水,跳跃而去。
至今,我才明白,原来,我早就串起了对你永远的思念啊!
不思量,自难忘。无须寻觅,却时时想起。
想你的时候,我抬头微笑。
我知道,你一定也正在低头对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