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热,阿剑脱了衣服,光着背,只穿着短裤躺在办公室里面。我端水过去给他的时候,嫂子过去了。于是,她看见了只穿着短裤的躺着的阿剑和坐在旁边的我,她什么也没说,我更不知道说什么,阿剑还晕晕糊糊。
刚到我办公室后,她有点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甚至从包里拿出几张纸,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怕紧张说不好,事先做了准备,把想说的话写了下来。
于是,在故事的叙述过程中,她间或低头念纸上的字,像做演讲。她这样的时候,我就会下意识地调整坐姿,怕自己靠在椅背上的过于安逸的姿势配不上她一本正经的表白。
其实何必呢?婚外恋了就是婚外恋了,就是感情的不忠和越轨,何必披上一件凄惨无奈甚至义正词严的外衣?更加让我想不通的是彬彬嘴里那个“善良”的“嫂子”,老公有了情人,她不但无动于衷而且对彼情人亲热如昔,最后不得不摊牌的时候,一句“你走吧”了事!
任何第三者都想遇到这样“善良”的“嫂子”。
最讨厌那种明明是萌发于寂寞温床上的感情,偏要作出一副曾经沧海的深情款款。真是当那什么还想立那什么!那被别人戴上绿帽子的人,最大程度地原谅已是极至,就不要和那个人再称兄道弟姐妹情深了吧。无法真实地表达自己内心感受的人,应该是痛苦的。
女人,在一百个婚姻里有一百个姿态。
1992年,我和老公从老家泰安来到济南。他是因单位调动,我是跟随他而来,孩子被老家的公婆看着。由于老公工作的原因,我们聚少离多。
1992年到1997年,我自己在济南做了几年生意,后来觉得一个人实在太累就放弃了。于是我就到了人才市场,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
在一个劳务公司招聘处,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姐负责招聘,她让我到另一个劳务事务所看看。那家事务所的老板叫阿剑,是那个大姐的老公。
从此,我开始在阿剑的店里工作。47岁的阿剑和46岁的嫂子一人经营着一个劳务事务所,两口子平时基本上是各忙各的。阿剑是个很会说话的男人,虽然长相一般,但很讨人喜欢。嫂子却有气质,是个看上去很有内涵的女人。
坦白说,这么多年我从未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地工作过。工作不忙的时候,我就会悄悄打量阿剑。开始的时候我就对阿剑印象不错,觉得他这个人挺好,做生意对人都挺实在。因为店里就阿剑和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几乎和单身没什么区别的我对他的好感也越来越大。
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我说请阿剑吃饭,他痛快地答应了。傍晚嫂子下班从我们那个店路过,阿剑对她说晚上有点事不回家吃饭了。他没说是和我一起吃饭,我的心一阵莫名地激动,好像忽然之间和阿剑之间的关系变得有点暧昧了一样。
吃饭时我好像有点兴奋,酒喝得多了些,说的话也多了,生活啊感情啊什么都聊。很晚了的时候才回家,阿剑送我,规规矩矩,我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对他的好感不由又多了几分。
老公大部分时间在外地,我虽说也有朋友,但真正能一直陪伴的却没有,阿剑知道后对我非常照顾。
两个多月后,我渐渐对阿剑滋生了依赖感,亲密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阿剑对我非常好,凡事都替我着想,把我照顾得非常周到。以前我一般早上不吃饭,阿剑就每天给我买好带到店里,然后看着我吃完。我和老公一般都是半个月一个月的才见一次面,对感情的渴望让我非常珍惜阿剑的关爱。
我原本是个传统的女人,没想到自己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我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起老公,也对不起对我如同姐妹般的嫂子,但对感情的渴望让我无法控制自己。
从1999年到现在,五六年了,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老公和我依然是聚少离多,我基本上一周回泰安老家一趟,去看望儿子。我常想,如果我的生活中没有了阿剑,那该是怎样一种荒凉。
嫂子从未对我说过什么,也没有表示过对我的怀疑,相反她非常信任我,在生活上也是一如既往地照顾我。是的,我一直充满敬意和感激地称她嫂子。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说实话我很喜欢她,几天不见面还会想念,但每看见她鬓边的白头发,我心里就会难受得要命。但情到深处就很难放下,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就像吸毒一样,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仍然执迷不悟。
我老公也认识阿剑夫妻俩,但他仅仅知道我在那里工作,去店里找过我几次。他对我非常信任,从未怀疑过我一个人在家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这么多年,我和阿剑熟悉对方就像熟悉自己,往往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内心。我和阿剑之间也有过矛盾和争执,但也许是因为对方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吧,我和阿剑好像比夫妻之间更能体谅对方,所以,虽然有过矛盾和争吵,但我们一直相处很好。
我想嫂子应该看得出我和阿剑之间的暧昧,我也听她旁敲侧击地说起过,但她一直对我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敢想,更不敢问。我和阿剑也很少谈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们只是在一起,有关家庭、有关未来的话题,我们好像是商量好一样不去涉及。
最近一年来,阿剑对我的态度逐渐有了改变。我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虽然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天在一起,但感觉告诉我还是有什么地方开始不对劲起来。是他渐渐厌倦了和我这样的相守,还是嫂子那边给他施加了压力?阿剑不说,我也不问。
我明白,从开始的时候我和阿剑之间就不是那种纯粹的爱情。我们各自都有家庭,一种老公不在身边的感情贫乏让我用别人老公的感情作为了填补。虽然我知道这种感情没有结果,阿剑终将退出我生活的舞台,但当感觉到他的淡漠时,我还是忍不住心痛。
一个多礼拜前的一天,我到店里后,发现阿剑喝酒了,他对我说:“我很想你。”
天很热,阿剑脱了衣服,光着背,只穿着短裤躺在办公室里面。我端水过去给他的时候,嫂子过去了。于是,她看见了只穿着短裤的躺着的阿剑和坐在旁边的我,她什么也没说,我更不知道说什么,阿剑还晕晕糊糊。
几分钟的尴尬之后,嫂子平静地对我说:“歇班半天,你先回去吧。”然后去拉阿剑,“你回家。”然后,我看着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出店。发了一会儿呆后,我也回家了。脑子一片空白。
我在家待了几天,没去上班。前两天,我去找嫂子。见面后,她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说:“我得跟你说明白。”
她说:“我不怪你,我只能怪他。”
我和她从下午七点半一直谈到晚上十一点。我道歉,让她骂我打我,怎么着都行,她说:“要是别人,我打骂都行,但对你我下不了手。”我们都哭了。最后她说:“彬彬,你走吧。”
她不说,我也会走。
昨天晚上,我到店里拿自己的东西。事先给阿剑打电话让他开门,他说:“你来吧,我给你收拾好了。”
收拾完后,我说:“出去吃个饭吧,算是告别。”最后的时候,心头还是有浓浓的不舍。
吃饭的时候,我对阿剑说:“你和嫂子好好过吧,别再找别人了,她年龄大了,承受力也小了。”他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有事找他,他会帮我,就算我认了个大哥。
所有的一切到此画了个句号。我不知道嫂子对我和阿剑的事知道多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如果有机会,我会为她的尊严和利益付出任何代价。
在叙述过程中,她的手机响了两次,她都接通了,每次都说“你再等会儿”。
当她说自己怀疑阿剑的老婆知道她和阿剑的事时,她说“我想她应该知道,但她什么都没说,她是个大度的女人”,我觉得不得劲,大度?这能叫“大度”吗?除非是她真的不知道老公有外遇,知道后却保持沉默甚至依然对那个外遇友善有加,是否有点软弱的过了头?
当她说到和阿剑最后的晚餐那番“谆谆教导”时,我又有点不得劲,始作俑者怎么成了教导员?
最后我问她,故事见报时一些细节是不是需要模糊一下。她说问问阿剑,然后拨通电话,对我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你来问吧。”
我接过她的手机,一个很有礼貌的男声。我问:“你能接受你们的故事见报吗?”他说“不能不能。”我说:“如果绝对不能的话就不见报,如果可以,我就在细节上模糊一下。”他沉默,然后说:“我也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啊。”我又把手机递给她:“还是你们俩商量一下,有需要模糊的细节就告诉我。”
最后他们决定见报,不过见报前得看看稿子。我答应稿子整理好了打电话给他们。
她要走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她:“那两次电话是不是他打的?”她说:“哎哎,是。”我笑:“不是说已经分开了吗?为什么还这么频繁地给你打电话?”
她解释:“他可能是担心我吧,我老公不是不在吗?”然后她又坚决地说:“无论怎样我都会离开他的。”
我接着问:“那你究竟是爱老公还是爱他?”她说:“我觉得老公没给过我那种心动的爱情,我和老公谈恋爱时毕竟还年轻,不能理解爱情的真正内涵,老公也不是会表达的人,给我的感动很少,我们之间很平淡。
阿剑却能让我心动,这么多年,我是真的爱他。但如果为了阿剑和老公离婚,我还是不肯的。”
哦!
又:
5日下午来看稿子之前,彬彬说得见客户,今天不能来了。我说今天必须定稿,她才风尘仆仆赶过来。彬彬说她现在自己开了家劳务事务所,很不错,儿子正在跟着她过暑假,和老公的相处还是那种状态。
看完稿子,拍了几张毫无准备的照片,她又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