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爱是坚韧的东西。可是有时候，它只是一池碧水，一榭春花，一陌杨柳，一窗月光，天明了，就要干涸，萎谢，褪色，消失。短暂到，不能用手指写完……
       有些事情很想开始，却不知道怎么开头，就像我现在要说的他，其实好多次提笔想记下些什么，脑中的记忆排山倒海的来，却总也写不出只言片语。但我总觉得对他是应该记下些什么的。

一

       两年前，有一天下班回到家，我打开电脑，登录QQ，打开音乐网站，这是我多年的习惯，虽不聊Q，却是打开他，在空间里随意涂抹自己的心境。
       QQ里蹦出来好友请求信息，附加了理由，“姐姐，听我说说心事吧？”习惯点了个人资料查看，里面显示的是男性，21岁，头像是我喜欢的孙红雷的照片。
       我平常一般不加谁为好友，我的QQ里面都是客户和供应商，要么就是家人和同事，同学，其它的不认识的人一般不在里面。使用了多年的QQ，早已对加友聊天一类事失去了激情，况且自己不再年轻，对聊Q此类事渐失兴趣。
       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拒绝。把眼光转移到其它搜歌的网页。
       “我只想找个说话的姐姐，你加我吧？！”好友请求又弹出来了，我不耐烦地移动前右手食指准备点下拒绝，却停住了——反正没什么事，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男孩。
       于是点了加为好友。他的网名叫一心一意，但是上面的一是非主流的设置，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成熟的小男生。
       “你好！姐姐为什么拒绝我？”
       “没啊，就是觉得太小了吧。”我敷衍着，想尽快知道他会跟我说什么话。
       “你比我大几岁，我叫你姐姐。”
       “恩，随便吧，反正就是大点。”
       “姐，你觉得人生有意思吗？”
       废话！小小年纪居然问这么深沉的问题。
       “肯定是有意思啊，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柴米油……”象一个长者一样，在他面前倚老卖老。
       “我现在想去自杀！”马上回复来一句：“知道吗，我只是想找个人问一下，我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现在是什么社会啊，小小年纪就想去自杀，我还没活够呢，小我那么多的他怎么会想去自杀？从他一本正经的语言中我感觉这个跟我相隔遥远的男孩不是在跟我说笑，试想有谁会开这种玩笑啊？
       于是我开始急了，虽然我不喜欢跟陌生人聊天，如此情景，我不能坐视不理。女人天生的母性让我觉得应该关心一下他。
       “说吧，你现在在哪啊，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还有你是哪的人？做什么的？”我一连串的字符打过去。
       “我，跟你一个地方的人，在高三由于打架被学校开除了，因为从初中一年级就跟父母分开，最近借住的舅舅与舅妈离婚，没地方住，在社会上混了两年的我，昨天由于欠了别人债而被人追打，跟爹妈要钱，他们说不管我了，跟我亲姐要钱，她把我数落一番，却没问过我伤得要不要紧，也没跟我给一分钱，我的兄弟给了我一百块，都用得只剩下五块钱了，现在上一个钟的网马上就得走，也不知道去哪里，我知道我对不起父母，不好好读书，在社会上混，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一口米饭了，天天吃一块五的泡面……”
       我沉默。
       “我也想过好，可是想好的时候，父母不管我，姐也不管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看来很伤心，也很颓废。
       “姐姐，我想，我没有什么希望，死了大家都好了吧？”
       ……
       我大约知道了，这是一个长期跟父母分离的外地求学的孩子，因为少了父母亲的疼爱和照顾以致于在学校里跟一些小混混扯到了一起，然后成绩一落千丈，被开除后，一时无着落，不敢回家，只好借居在舅家中，然不巧的是舅舅家也闹婚变，房子归了女方，跟社会上的小混混彻底混到了一起，年少的他找别人借了几百块钱，坐吃山空被别人追打，无奈之中求助父母姐姐，却没人能拉他一把，心里只剩下死的念头，很可怜的孩子。
       我相信了他的话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于是我安慰他，跟他讲了很多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例子，俨然一个大姐姐关心小弟弟的模样。
       在网络上有很多的骗子，但是我觉得这个在电脑上和我说话的男孩没有骗我。就算是骗我，又能骗到我什么呢？
       “现在还用还那几百块钱吗？”我从当初的无聊变得开始担忧。
       “不用了，打得我满身是伤。这就是代价。”
       “给个卡号给我，我寄两百块给你吧”我很想帮助他。
       “不用了，我死不了了，刚才我是很想死，但我很怕死。真的。”毕竟还是个孩子，不定性。
       他最终没有接受我的两百块钱，可能他觉得是施舍吧，可是我真心的是想帮他，不求回报的。我觉得现在的社会，两百块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那个小男孩，却是很重要的。可能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他在我面前坚持了他最后的自尊心，头像灰了下去。
       我的心里开始惦记这个小男孩，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每天的饭在哪解决，在哪睡觉，父母是否原谅了他，怎么会有狠心的姐姐，不给亲弟弟钱呢？这些问题一段时间缠绕着我。随后的一段时间总是会看一下QQ上他是否在线，想着他没钱怎么上网呢？然后无奈笑一下，偶尔留一句话：现在在哪里，还好吗?

二

       再次碰到他，是在一年前。也就去年的三月。
       对小男孩的惦念在我繁忙的工作中淡化，和所有人一样，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涟漪，曾泛动我的心，却不知不觉已平静如初。对于帮助不到的人，无法相助。
       清晨，上班，办公桌前，按下开关，启动电脑，打开QQ，登录。
       “姐姐，我上班了，在武汉找了工作，是帮别人卖二手房子的，试用期一个月五百块，我有时间跟你联系，昨天在同事的电脑上上了一下网，给你留言，159xxxxxxxx”。
       右下角有个头像闪动，打开，是他！一心一意的留言。最后还有一朵玫瑰花和心形的图标，意在言谢！
       心里莫名的一股冲动，很开心，没想到他的转变真大。应该是个好消息。觉得早晨的空气还很不错。

       拿起电话，拨动了那一串数字。
       “我找……”电话接通后，我才发现，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于是愣在那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你找谁啊？”是个女孩的声音。原来不是他本人的电话。我在想可能是没钱充话费吧，所以拿别人的手机接电话的。
       “我找，哎，找一个男孩，他在那卖二手房……”这样的描述有点可笑：“刚进去没多长时间的？”我断续地说着，记起他说的试用期，应该是进去没多久吧。
       “是不是我的电话，一个女的声音？”电话那头有个男孩好象在跟接电话的女孩说话，然后电话那头说：“哦，你等等！”
       “是姐姐吗？是网上的姐姐吗？我的名字叫张一伟，张—一—伟，就是姓张的一个伟人！哎姐姐，记得了不？”他阳光的声音让我很难将以前那个要结束人生的男孩联系在一起。“喂，姐，你一看到留言，就打电话过来我了吧？这个女孩是我的同事，我的手机没有话费，所以先用她的接吧，等我发了工资才跟你打电话呀！”
       “好……”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非亲非故，叫姐叫得多亲热，而且是那样的自然，仅是因为那天网上我对他的劝慰，还是什么？我想不明白，但很感动。
       “那就不说了，姐，告诉我你的电话吧。我会跟你发信息的。因为是别人的电话，不多说了吧，觉得不好意思。我挂了。”直到电话挂断，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两个人的缘份，仅是网上一个小时的聊天，竟能延续到今日？从我拨通电话开始，缘份就开始在续写了，如果我不去打电话，会是怎么样呢？没有那么多的假设，事情是发生了，我应该去面对。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弟弟，我心里真是高兴，如地上捡到了钱，本不是你的，一下子变成你的，那般喜悦。我似乎没有对他付出过什么，在他的心里却对我充满好感。
       于是我会隔三岔五收到他发的信息，不外乎问候啊，关心啊，问我的家庭，问我的工作。我闭口不谈我的家庭，总是淡淡地描述。有时候会上网，极少，也视频，我们算是见面了。小男孩成了我平淡生活的调剂，我的心湖上这朵涟漪时常泛起波纹，把关爱和快乐荡漾开来。没想过这种姐弟关系是否会陪我一生，也没去想能否跟这个小男孩见面，多年在外漂泊的我，或许是少了纯真，不太相信这种事情能够持续多长时间，虽然我承认他带给我很多真实的笑。而面对着他对我的关心总是报以一笑，看穿世事的一笑。
       “姐，回武汉我请你吃饭吧！”依旧是灿烂的话语“真想看看现实生活中的你！”
       “好啊，到时候再说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我回应着。
       “姐老是这样说，难不成不回来了啊？”仿佛看到他嘟起嘴发牢骚的样子。
       “工作忙嘛……”面对热情，我无言以对。
       ……
       经常叫我跟他见面，我开始不想跟他联系，觉得这个男孩很烦，我没帮他什么，总是热情似火一样。让我觉得无地自容。

三

       某日，阳光灿烂。
       “姐，我到广州了，半个小时到你那！”电话那端想起张一伟活泼的声音。
       “啊！我现在还上班啦，你说来还真来呢！”
       “不欢迎呐！姐，我坐了十二小时的火车，来看你，你不会不让我去吧？”听到我的回答，声音变成可怜样。
       “什么时候到啊，我开车过去接你吧。到哪个站？”我不能让这么远来这的他失望而归。我要有最起码的姐姐样，有主人的样子。
       “好吧，我二十分钟后在车站后门等你。”我边说，边收拾文件，想去换件衣服。然后去接这个没有在生活中碰面的弟弟。
       三十分钟后。车站。
       我看着到站的大巴，不停地看着手机，希望快点，我的车停在路边，怕被开罚单。
       “姐，嗨，是我呃！看到了吗？”没注意，一辆车从我身边开过去，听到里面有个男孩拿着手上的白帽向我这边挥道。
       我扭头张望，却没看到人，朝车站内看时，有一个高大的男孩一手提着包，一手拿着一捧百合，特别显眼，眼睛大而有神，上身一件白色略紧的T恤，下面一条满是口袋的裤子，脚蹬一双白色的波鞋，彰显阳光帅气。虽然视频见过，但是现实的他更直观。看到他不禁感叹时光匆匆，韶华不再。
       “姐，还认得我吧？我是一伟。”手上的百合递给呆住的我，微微笑道：“我是不是比网上更帅啊？”
       “是，高啊，好看。”我推了推墨镜，拉开车门，把他手上的包拿进车内。
       “姐，你真好看！比实际的年龄要小。”一路上他叽叽喳喳。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是吗？”女人都喜欢听这个。听了一伟这样说，心情不错。
       “一会我们去吃饭吧。”我想反正请了假了，明天又是周六。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带他玩一天吧。
       “回你家吧，你做给我吃。”撒娇一样的对我挤眉弄眼。
       “好吧，我们去买菜。”女人似乎有照顾比自己小的男孩的天性。就象对自己的儿子一样，我把车开向菜场。
       走进我住的地方，他才知道我一直是单身，而且还带着一个儿子生活，平时的生活除了上班就是听歌，写些文章。也知道了，我其实是个寂寞的女人。
       我安排他跟我儿子睡在一起。
       入夜，打开电脑，输入博客地址，很久没有写东西了，明天周六，有时间可以睡得晚点，早上可以睡懒觉。
       “姐姐，你的文字太忧伤了，你的人也太忧伤了……”不知何时，一伟已站在我的身后。
       “我喜欢这样”故作轻松的声音并不能掩饰住我内心的寂寞。
       “姐，我喜欢你！”一伟突然温柔地对我说道，用手扳过我的肩。
       内心一颤，我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也有需要，可是不是他，眼前这个比我小岁的男孩。
       “姐也喜欢你……”是啊，我也喜欢阳光帅气的他，可是也只能化作敷衍的字句，所说的喜欢不过是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喜欢。
       “你听我说，姐，自从刚开始你劝我不要自杀，我就开始努力了，我不想变成一个坏小孩，想变成一个有用的人，所以我不管多少钱一个月我都去做，为了你的那些善良的鼓励，我知道你是真心帮我的人，所以我一直都把你看作是我真正的亲姐姐一样。可是时间长了，对你的牵挂却变成了男女之情，年令不是问题，听我说，我真心的喜欢姐姐，不只是喜欢，而是爱情，知道吗，姐姐。我想让你快乐，想让你开心……”
       听着他稚嫩的表白，我很吃惊，我何时成为小男生喜欢的姐姐了，不是当成亲姐吗，为什么会有男女之情，或许是因为我现在的条件比他要好，有了事业的根基，或许是因为独处一室暗生男女之情的一面之辞？我心里莫名地慌乱。
       眼泪掉下来。扭头，却滴落在他握住我肩的手臂。他抬起手臂，深情地望着我，用嘴唇吻着那滴泪。
       “姐，我要用心的让你快乐起来……”他捧着我的脸，唇落在我的额头，脸上，唇间。
       我拒绝着，却无力，分明感受到他火热的冲动，也涌动在我寂寞的身躯……
       百合花在床头散发迷人的清香。
       我如一只小貓蜷縮在他的臂弯。沉睡。
       不知道这样的关系会维持多久，我的世界里，充满了恐惧，害怕受到伤害，怕他对我的只是性的需要，而不是爱情。
       第二天早上。
       “凡，我做好了早餐，你起来吃吧！”走到我床前，他一脸温柔“小兵已经去跟小朋友玩去了。”
       “恩，马上吧。”发现他站在面前，也不再叫我姐，倍觉害羞，把头埋进被子里。
       “比我大几岁，却象个小孩。”他扯了一下被子，把我的手拉出来，放在他的嘴边亲着“起来吧，我的姐姐宝贝！”
       初听这些情人之间的昵称，我有些不太习惯，有多久没有了甜言蜜语？没有了激情和温存？我不想去想象。
       没有出去外面玩，在住的地方，他帮我洗衣服，做饭，拖地，带小孩，照顾了我两天时间。
       周一要走了，我送他到车站。
       “凡，会跟我打电话吧。”他依依不舍。
       “恩，会的。”我不想让眼前的他失落，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跟他继续，世俗的我认为我做了不合情理的事。
       “那，我走了，你要开心一点哦！”他似乎无比忧伤，担心着，不舍得离开我。
       “凡，你的床头，有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回去看一下。”上车后答案车窗前忽然记起什么似的，用手拍着玻璃说道。
       车走了，我依稀看到他白色的T恤，如天上的白云，随风飘远。
       我回到家，拿出他说的礼物。外面是绿色的包装。镶着好看的花朵。拆开来，打开，是一本淡蓝色的带锁日记本。里面第一页是排小楷：献给我，最挚爱的凡。
       “凡，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上了你，尽管年龄差距大，但是我就是喜欢你的善良和真诚，我每天都会去你的空间看，你是一个忧伤的女人，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希望你不要再继续这样过下去。为了能给你带来快来，我必须为我们的将来努力，我要回去了，去工作，去赚钱，我要让别人知道我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女人，而不是喜欢上了你的优越条件……里面是我这一年多来的日记，从我开始加你的Q开始写起，每天的思想和每天对你的思念，别再说我是个小男孩，我是个男人，只是少你几年出生了。给我时间，我也会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里面，全部是密密麻麻的思念……
       我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原以为这个男孩只是我生命的过客，面对他的感情也是若有若无，用一种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可是今天，我再也不能戴着我平时生活的面具了，我要撕碎我内心的面具，去真诚地对待我的感情，做个真实的自己。
       第二天，我请了长假，买了去武汉的机票。
       见到一伟的那一刻，我花一般烂漫地扑向他的怀中。他手中的玫瑰如火般鲜活奔放。

       故事很美，相信存在的就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