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树下，一滩未干的水面，漂着一枚落叶。没有风，依旧闷热。心却微微的冷。有种奇妙的感觉，原来漂在水面的叶，是那样的状况，受困水里，像深夜里不眠的人。不关季节，不关风雨，只为心境。  
        此时此刻，周遭沉静。那些远处的灯影，幽暗悬在夜幕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没有河水流淌声音。时间就在刹那，停滞。
        生命是一段令人爱恨，又令人感动的岁月。如若被一份情，一句承诺或一种永别的姿势，锁定的时候，是欣喜？是感动？还是悲哀？
        或者说，在人生每一个转折或每一个角落上，在你觉察或不觉察的时刻。很多东西，就这么漂过去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用“故事”一词，应不确切，因没精彩的情节。但我似乎找不到更适合的字眼，由着吧。海，我同学。成绩不错。缀学，因家境太穷。母亲脑筋错乱，父亲憨厚，但他很聪明，长得蛮帅气。或许，这本身，就是错位的定义。
        此刻，若将他形容是一片叶子，该是秋天长出的新叶。季节，温度，环境，全乱了套。但又真实存在枝丫间。风过来，不停摇曳，由不了自己。
        有次遇见。交了女友。逛街，抽烟，喝酒，赌博，是一天的活动。闲聊一下，和我讲了一件关于酒的玩事。第一次学喝啤酒，因那酸酸，馊馊的怪味。感觉被广告所骗。看他依旧很愤怒的表情，那刻，我隐隐觉得，有些东西在改变，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凡事，都随环境改变。海，也如此。就像那片不合时令，不停摇曳的叶，经历了风雨，经历了挣扎，经历了别人异样的眼光。于是开始有了自己的想像和看法。也许，这是一种极端，或者说，是一种无奈。
        那次以后，没再见，也没联络。漂泊在不同的城市，各自都为生计而忙活。至现在，该有二十个年头。中间很少想起，年少的友情，就这样淡去。随了时间。
        几年前，曾打电话回家。从邻居口中，偶然拾到一些关于他的零碎：换了几位女友。去过若干城市。人长得更帅气了。舞姿跳得很棒……只是，具体在做啥？谁都不知道，包括他的父母。
        此刻的他，外人看来，像浮在水面的一枚叶。没有根，没有方向。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只能揣想：他是孤独的，又是享受的。像是一颗沙粒。游移不定，从来就不属于自已。由不得自已，放纵着自已，快乐着自已，忧伤着自已。既要海水的沐浴，又要阳光的照射，离不开彩云的陪伴，又少不了贝壳的相陪。
        他，也许，依旧还是那片叶。只是，面对那干涸的小河，还存什么依恋？就算某天注定飘落，也要你看见，漂在温柔的水面，如一条自由行驶的小船，这一切，是梦想，也是向往。于是选择了离开。因错位了季节和环境，所以，选择以绝决的方式，离开了树，是一种极端。因逆了风，行为也是极端。
        一晃，又是很多年过去。今，又是鲜桃上市的季节。软软的，凉凉的，香香的，很诱人。
        那天吃桃时，吐出的核，在地上跳跃着，如一个千年的舞者，缓缓拔动着我的心绪。想起，他曾送过我一个桃核，风干后用一根红线穿着。还吊了一颗木珠。
        我打了一个电话回家，问候母亲。顺便问一下关于他的消息。
        我，后悔了。还是不该问的好！
        就像有的距离，美丽永远长在彼岸。像一个不老的神话。若你抵达了，看清了。剩下的就是失望，无奈，或者伤感。
        一枚落叶，也如此。当它以图片的形式呈现在你面前，你会觉得那是烂漫，那是意境，那是永恒。当你真正路过，遇见那枚漂浮在水面的黄叶。你，是无视的走过？还是空留一场感慨？
        母亲说：不知是那一个城市，他在一家舞厅，喝醉后斗殴，被打成了重伤。严重到什么程度：医生说，不能说，也不能动，已经一个月了……
        母亲在惋惜的同时，仍免不了对我，说一些做人的道理和道路的指引。然，我的脑袋那刻纠缠着一些东西，然后是一片空白……
        外面的世界，其间的诱惑，是真，也是戏。一不留神，就会把原本浸润着的想象、肆意放逐在暗夜，被吸尽，被抽干。风起时，再回头展开那段曾经，全然换了当初的预想，于是人生的路，开始了惊天动地的不同。
        他，还是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也许，人生在一开始，就注定，他只是一颗沙粒。恍若被遗弃在边缘城市的一颗沙粒。不属城市，不属海水，更不属自已。而今，在尘世走了一圈，终于停下了他的脚步，连同他的声音。只是所用的方式，太过残忍。
        落叶，是一种自然，也是一种宿命。而他呢？还有我的回忆呢？
        王小波的书里，曾经有这样的描述：一个人的怀念与回忆，就好象是一动不动的躺在水底，看着水面上的树叶和一些东西漂过去，就这么漂过去。
        现在，我的回忆，终于可以停留，在这枚浮在水面的绿叶上。或许，已经没有实际的意义。但我，却不能冷漠地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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