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最近总想一个人静静地读书,抛开所有纷扰,走到字行,融入其中的境地。甚至不愿再转来。与之共喜,与之同悲倒也酣畅自在。末了,当我掩卷沉思当时候,我竟发现,我所钟爱的文字要么让人柔肠寸断,泪洒九天,要么深刻隽永,扪心自责,要么荒诞怪异,悖论交叠……然而,共同地,它们总都有一个部分让我潸然泪下。蓦地,我才发现自己竟许是喜欢被打动,受虐般的,沉醉其中。原来,对于我,有一种读书叫作感动。
大学的很多时候,为了庆祝经过高考磨砺而终于来到的自由,我开始并无目的地读很多书。那时,在图书馆的阅读,就好比现在的网上冲浪,一个链接随着一个链接,不管它是从何而来,只要有吸引自己的文字,都会游历一番。若叫我真说那时读来什么书,有些什么所得,我必是说不上来的,只是自觉很享受那种畅快罢了。现如今,真正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些那些最让我心灵上受感动的。而那些哲学理论的专业书籍,是为着预备上课的讨论或学期的考试读读,虽是也看了不少,但最多算得上是知识的积累和扩展,要说感动的,毕竟是极少数。
那时,第一喜欢的是鲁迅先生。高中记忆中,他和那位和蔼但藤野先生,厚厚的讲义,通信,照相,教诲的镜头竟开始编制成另一副图画,其中似乎是我对大学生活的理想。于是,从他和藤野先生,链接到他全集的一部分。更欣赏他的那句话“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从他身上散出的否定的光芒,让我恨极了麻木、礼教。那时,写课程作业时,竟也敢义正严辞地以孔子的伪善为论题。自然,后来受到了老师匿名批评。遗憾的只是,批评我的不是系上我心目中的藤野先生。到现在,我更说不出那时是怎样地着魔于鲁迅先生。不知怎的,我还链接到了郁达夫,那时读的他的书,现在是谈不出感受的,只是记得他大约耗去了我不少时间。后来,一位在英语角结识的半个老乡还赠我一本郁达夫文集。那时竟也未关心到作为近代几段著名的恋情之一的,他与王映霞的恋爱。
读到米兰•昆德拉,我是记忆深刻的。那是班上的两位诗作家之一的田同学推荐的。记得,那时这两位诗人还自费筹办着一份报纸《八零后》。不知那时昆德拉热是否已兴起,反正我是读了不少他的小说和对他对文评。吸引我对依然是他对人类生存和我们所生活对世界对深刻思索和质问。《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生活在别处》,《玩笑》是我最喜欢的三部。尤其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大概读了至少三遍吧。那时,极度痛恨托马斯,而无比同情特蕾莎,却厌恶透了萨宾娜。现在虽然不这么化一地理解他们,但想起特蕾莎,那种内心的呐喊,鼻子还是酸酸的。为什么特蕾莎对爱的忠贞是心灵和身体的,而托马斯却似乎可以将身体断然与爱剥离。也许,他看到的在别处的生活不是幻象。也许,他不认为,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所以,他宁愿失去负担,远离大地……
那时,我们宿舍的姐妹像传染般地,都读张爱玲。我是非常喜欢她的,一个独自凭栏惆怅,或孤坐神伤的女子。最喜欢《心经》、《倾城之恋》和《半生缘》。那时,常与高中的蜜友通信。在信中,竟也提及,女人对男人的爱是带有崇拜性的。女人在男人面前会谦虚,“因为那是女性的本质,因为女人要崇拜才快乐,男人要被崇拜才快乐”。有人说,张爱玲是傻的,绝顶聪明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并以一生为代价。我那时并也没有这么想过。现在却觉得,在爱情上她是十分伟大的。如她所说,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古今中外,总有这样一些女子是极度忠诚的,已经是我们的模范。她们极度地,要么忠于爱情,要么忠于责任,要么忠于自己的追求,像张爱玲,像林徽因,像萨乐美。
余华好像也是别人推荐的作者。坐在桌前,花三个小时读他读《活着》,几乎两个小时流着泪水。他对低层人生活苦难的诉说太真实,因为真实,便觉沉重,便看到滴血。现在也偶尔想起福贵和他的有庆,还有他的小孙子苦根吃毛豆的画面。那时,对这个小说体悟深切,因为小时候,在家乡的村里也见过这样苦命却坚强的人。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对日子,让他们觉着活着就是一件幸事,尤其是中年的人,他们已没有太多对村子之外的憧憬和思考。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这个为活着而活着的精神鼓舞着。
红楼梦是粗读的。而且是从图书馆借回的流传最广的版本,就是后来被周汝昌先生批评的版本。我觉得最美丽的画面都是发生在黛玉身上的。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地和黛玉一样地伤感和多愁的缘故。读她的葬花故事,悄然泪下。总觉得她所写的“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是人生的真谛了。
那时候粗略地读过的外国小说也不少,如《简爱》《飘》《红与黑》《茶花女》等。最喜欢的是《飘》和《茶花女》。赫斯嘉的名言“一觉之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曾是我调节心情到良药。当玛格丽特为阿芒和他的家庭,只好作出牺牲,发誓与阿芒绝交的时候,那种无奈和坚决曾是多么地让我揪心。有时候,我竟想,文字的力量是多么地强大。把离我们剧远的时空和故事代到我们心里。毋宁说,是悲剧到力量是如何地强大。那些悲剧,能借激起怜悯和恐惧来达到情绪到净化,而且它们通过让我们一同与主人公面对困难而唤起我们到勇气和价值。也正是因为这种想法,我还专门链接到亚里士多德到悲剧理论,到现在我依然认为,悲剧到力量是永远大于喜剧的。
我狂爱读《小王子》,读了不知多少遍。最早就买了书,后来还上网搜集各样读版本,采集各式的插图和以之为题材的歌曲。大象和蛇,酒鬼,玫瑰,小绵羊,小狐狸都是那么地令我感动和着迷。前些日子,在睡前夜读的时候,再一次读小狐狸那一节,竟一样地掉泪。她是那么地楚楚可怜,而又那么宽广无私。她牵挂的只是她已拥有的麦田的颜色。人在一生中,如果都为麦田都颜色而互为友善,那会多么美好?
周国平也曾经一度是我的中心。最初,只是高中都时候,读散文时,读到他读男人和女人,后来时被他的女人读哲学,对哲学和女人都是一种伤害这句话所牵引而开始读他。那时看来,他的哲理散文是非常美丽和清新的,后来还买了他的《守望与距离》。了解他越多的时候,越觉得他实在不值得那么多人追捧。尤其是涉及到他的为人和感情故事。所以,被他文字力量的感动也逐渐消退。但,还是非常感谢他,引我认识了许多他心中的朋友,比如帕斯卡。
曾经喜欢过尼采,大量阅读他的书,尽管不怎么好读。那时,倒开始关心了他的爱情。开始了解到伤他至深,也影响他至深的他心中的完美女性,也就是被后人描述为尼采的追求者,里尔克的情人,弗洛伊德的密友的萨乐美。那时,非常同情尼采,作为一个伟大的时代思想先锋,他是孤独的,他是多病的。同时,也深为他的大胆的非理性哲学理论所折服。酒神精神、日神精神曾充满了我的生活。
要是一直这么写下去,恐怕是没有尽头的。阅读在继续,感受也在不断积淀和重叠。只是到现在,有时发觉,自己竟越来越可怜了。离曾经的梦想和追寻远了,而时常要禁锢在上课和任务上。所以,近来,回归、重新寻找那种本真的思考和阅读时,我更感到,我的心还是在跳动着,踏着我所喜爱的旋律。只要在阅读,在感动,那就说明,我还没有麻木,我还可以和那些或伟大或智慧的人对话,那我就还在着。如果,真的没有了阅读,我一定是生存不了的。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用在我,“我读故我在”,是再恰当不过了。我的这种阅读叫作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