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最深邃的爱是“见人羞,惊人问,怕人知”。对于乐乐来说,暗恋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她只有26岁,但暗恋一个人却达十几年之久。暗恋并不像 人们所说的那样辛苦,相反,她的恋爱带给她的不是心痛,更不是寂寞,而是一种无限美好的遐想。
其实很多时候,暗恋就是在和自己谈恋爱。
暗恋十几年的人要结婚了
那天是个礼拜天,早上八点钟,我正赖在床上补这一个星期欠下的觉,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平时,妈妈从不在周末的八点前给我打电话,我怕家里出了什么事,接电话时居然有点心惊胆战的。
妈妈说晓林要结婚了,问我去不去参加他的婚礼。
霎时,我就像个当场被逮住的小贼,却因为赃物早已出手而抱有一丝侥幸,故作惊讶地说:“他结婚我去干嘛?又不是太熟的人,单位不好请假。”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问我是不是真的不参加。
我再次确定自己从未向妈妈透露过我对晓林的感情,妈妈只是阴差阳错地过分重视她这个得意门生的婚事了。我很镇定地列举了不能回去的种种理由,在妈妈的叹息声中挂断了电话。
在这之前,我无数次想过晓林结婚时我的反应,想的最多的有两种版本,一是我像《上海滩》中的许文强一样,在他新婚的那一刻闯进去说我爱他,然后拉着他扬长而去。不过扬长而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从未想过,可能是因为不论结果如何,都会破坏那份浪漫吧。还有一种版本是我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的新娘在我面前变成一只丑小鸭,然后我说:“祝你们幸福”,从此,他身在“丑小鸭”身边,心却系于我这只“白天鹅”。
我唯独没有想到过我是这般冷静,或者说是冷漠。我的确无法解释那霎时的心虚,但真的不想去参加他的婚礼。不是因为不敢面对,而是觉得那已经是与我无关的一件事了。
谁能相信,我曾暗恋他十几年之久。
他曾是我面前的一杆旗
我和晓林从学前班就是同学了。家乡很穷,就连我们就读的那所小学,还是大山外一位热心的叔叔捐建的,全校也只有100多人。小学时,妈妈一直是我们的班主任,在那个小山村,老师的待遇不好,地位却很高,我也就“女凭母贵”,成了孩子头。我有些男孩子气,和一大帮男生称兄道弟,领着他们逃课到山沟里偷枣,用弹弓打碎村长家的玻璃,把砖头放在邻居二婶家的铁锅里,经常被妈妈从教室的一个墙角踹到另一个墙角。
我从不把妈妈的打骂放在心上,因为如果我听她的话,就得去做很多我不愿意做的事,就比如要考全年级第一,给她争光。我总是一骨碌爬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旁若无人地用课本挡住脸,偷偷数口袋里的枣,然后妈妈的黑板擦就又飞过来了。
晓林不一样。即使在全班都围在我身边抢枣吃的时候,他也能安静地在座位上看书。他总是那么安静、那么沉稳,就如村口的那座大山,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又如他的学习成绩,没有第二,只有第一。妈妈不打我的时候,经常教育我说“你要有晓林的一半就好了”。
我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并不服气。如果我也像他那样花那么多时间学习,成绩肯定比他还好。可是在一个被罚站的冬日的午后,我遭遇了他的目光。那年我三年级,因为考试时传纸条被妈妈赶出了教室。考试结束时,他照例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而我的目光正好从自己的脚尖移开,遇到了他的目光——纯净的、透明的、温暖的——那时的我虽然调皮,但避早恋如蛇蝎,或许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早恋,但那目光清凌凌的让人心神荡漾。
妈妈对我越失望,就越是赞扬他。他成了树在我面前的一杆旗,是妈妈想让我超越,但我根本就难以企及的一个目标。本来,我应该讨厌他,谁愿意总被拿来与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的人作比较?可因为冬日午后的那个眼神,我对他竟生出了小小的崇拜。
丑小鸭没有权利说爱
我以想让晓林帮助我进步为由,求妈妈把我调到了晓林的后面。说不清当时那种感觉,就觉得晓林能创造一个气场,那个气场内的人都能心平气和起来。我不再领着一帮男孩儿到处惹是生非,居然也能坐下来看书了。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他,但却很想超过他,超过他。
晓林是个话很少的男孩子,虽然我很不想用恬静这个词儿来形容他,但那确实是他的气质。更难得的是他的安静并未有损他的男孩子气,那山一般厚实的感觉就是最好的证明。我是个话多的人,但却总是故意不理他。下课时他总会回头看我一眼,那笑容,一如冬日午后的那个笑容。大多数时候,我会回报他一个微笑。千言万语,就融化在了那抹浅笑中。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只是当我知道时,我已经由风风火火的假小子变成了一个心思颇重的女孩儿。虽然我的成绩最终赶上了他,虽然在后来那所重点初中里我是他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虽然我的妈妈是老师而他的妈妈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但我还是怕别人知道我喜欢他,因为我不仅又黑又胖,还满脸的痘痘,自己看了都害怕。在他面前,我没有自信。不,确切地说是极度自卑。
初中三年,记得我们之间只有过三次谈话。
第一次是初一,那时我们在一个班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从门口走来,站在我旁边说:“你坐这儿啊。”我慌忙说:“是啊。”
第二次是在回家时,我一路偷偷跟着他。虽然我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但他还是发现了,走回来笑着问我:“一直想问你呢,你妈妈的生日是哪一天?”我回答过后,慌忙地跑开了。说来奇怪,那年妈妈并没有收到他的礼物。
第三次,我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一个好友,并在谈话中透露了他的乳名。那个大胆的女孩儿,居然在全班同学面前大声喊他的乳名,那是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名字。他的脸上仍旧平静如水,走到我面前问:“是你告诉她的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拉着那个女孩儿跑掉了,此事就再没有下文了。不过,他的乳名却在班里传开了。
高中时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再没见过面,但每年考试结束的时候我都会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的考试成绩。他永远都不知道我是在等待成绩超过他的那一天,那样,我就能大大方方地向他表白了。年轻时真傻,竟错误地以为成绩好也是一种资本。
变成“白天鹅”却不敢见他
大学里,身边的同学都开始谈恋爱了,他也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的梦中。他不用说话,那浅浅的笑容就仿若醉人的酒,又如同勾魂的幡,让我欲罢不能。梦中我们总是无言相对,或者并肩走在小学前的那条石头砌成的小路上,眼神相遇时,就给予对方一个笑容。
我得变,得变成一只白天鹅回去找他。
我没跟任何人商量就决定去整形了。家里给的钱刚够花销,我没有太多的钱去大医院做手术,竟不计后果地找了个小诊所,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有营业资格。我主要做了个眼部手术,以前又肿又小的眼睛,居然变成了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我疯狂地减肥,每天只吃一个苹果,喝一袋牛奶,一周就瘦了三公斤。慢慢的,我和苗条、婀娜这样的词儿也结了缘。如果拿出以前的照片做个对比,没人相信那是同一个人。
身边围绕的男孩儿更多了,但我只想找个说家乡话的人谈恋爱,况且,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有他那种沉稳的气质和温暖的眼神。他就是太阳,在他的光芒下,再亮的星星也会黯然失色。
但是,我仍旧没有去见他,因为我有了新的担忧,我怕被拒绝,更怕他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杂质,那他就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晓林了。他和我的高中同学成钢是同村,我每年都要去看那位高中同学,拐弯抹角地问很多关于晓林的事情;很多次我也在村口停留,望着他家的方向,在日落时转身离开。
有种情不需说出口
大学时我谈了多少次恋爱就哭了多少场,因为每次和那些男孩儿交往,都有一种梦被打碎的感觉。晚上还是会梦到晓林,可却从未梦到过我们的结局,哪怕是分手。我们就默默地注视彼此,一个微笑就是我们全部的交流方式,就像这十几年我所做的一样。
妈妈经常提起晓林,因为在她眼里,晓林永远都是她最得意的学生,而高考成绩最好的我,也只能排在晓林的后面。十几年,我长大了,妈妈也老了,早已没有了当初用脚踹我的火气,但说起晓林时的语气却和当初一般无二。有时候我会想,妈妈该不会是看透我的心思了吧?
不会的,因为我隐藏得很好。很早的时候我听说过一句话——最深邃的爱都是“见人羞,惊人问,怕人知”,我对晓林的感情就属于这一类,我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来破坏这份美感,甚至为此不见晓林。有一种情是不需要说出口的,我对晓林的情,就属于这一类。
事实很快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大三那年的暑假,我照例去了成钢家。成钢已经开始谈女朋友了,说完自己的女朋友后,就开始兴致勃勃地问我有没有男朋友。也许是被他的情绪感染,又或者是我怕自己的感情在心里憋久了会发霉,我居然告诉他我从小就暗恋晓林!
成钢夸奖过我的执着后,坚持让我和晓林见上一面,他说即使不表白也要试试晓林的态度。他说:“万一你们两情相悦,不就省了这相思之苦吗?”我动心了,看着成钢在我面前给晓林打了电话。
我们三个刚走上初中时学校门口的那条路,成钢就很知趣地说有事儿先走一步,让我们等会儿去他家找他。我和晓林走在那条小路上,当年,我无数次地偷偷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在这条路上。杨柳青青,我们从路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晓林一反常态地说了很多话,但我满脑子都是一个大大的“悔”字,后悔向成钢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更怕晓林会知道,甚至都无暇观察晓林的笑容是否和当年一样。
太阳快落山了,我说我得走了,以后常联系。
可我心里明白,那只是一句敷衍的话。如果可能,我再也不会见他了,因为我怕离得越近,梦醒得就越快。我也已经渐渐明白也许我爱的根本不是晓林,而是自己的一个梦,是我对童年、对感情最真实的向往。
暗恋居然不是秘密
妈妈又来过一次电话,问我到底去不去。这次我异常恼火,生气地说弟弟结婚时我都没回去,凭什么晓林结婚我就要回去。妈妈被吓到了,因为自从懂事后,我很少再惹她生气了。她犹豫了好久,说:“我觉得看到他结婚,你也就死心了。”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妈妈却知道。那晓林,作为当事人,他是否也知道?
我很想知道,但却无处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