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淘宝旺旺”几乎被上千条买家留言挤爆的时候,陈潇正站在东三环的一家电器卖场里,对着几十款冰箱发呆。
买一台“不太贵、功能新、又适合老人用”的冰箱,是她“出售人生”第七十一天的任务。翻着密密麻麻写有买家要求的本子,这个从没操办过家事的小丫头有些为难。
随手翻开这个蓝白色条纹的本子,你会发现上面记着,某天上午六点,她正穿着粉红色睡衣,趴在床边打电话,给一个并不认识的女孩当“闹钟”。到九点时,她已经在大运村附近一家蛋糕店,替陌生人挑选生日蛋糕。
自从把“下半生”挂上淘宝出售后,二十六岁的陈潇就习惯了这样忙碌。
“八分钟”8元、“一小时”20元、“一天”100元……在一家只有八件“宝贝”的淘宝网店里,“陈潇的剩余人生”明码标价,卖得正火。模样酷似小甜甜布莱尼的“潇潇掌柜”,被CNN称为“用网络连接虚拟与现实的人”。
然而,就在不久前,陈潇的生活还是与网络毫不相干的另一番模样。
这个来自湖南的小丫头在北京漂了八年,做过服装厂厂长助理、广告公司策划、“路演”主持人、平面模特……去年年底,她还在传媒大学附近,勉强维持着一家服饰小店。
结果是,那间她与三只猫一条狗共同生活的出租屋,又挤进十几箱没卖掉的货品,和一台再也无法派上用场的二手缝纫机。
想在北京闯出点名堂的她意志消沉,甚至觉得“活着真没意思”。冲动之下,这个喜欢影片《楚门的世界》的女孩,在人气极旺的“猫扑”BBS上公开了身份证和手机号码,请网友安排自己的“剩余人生”。
出乎意料,帖子很快有了上百条回复。有人跟帖给她安排了第一个任务:请她到昌平送杯咖啡和一本曾经读过的书。
陈潇一点儿都没犹豫,一路挤公交、换地铁,辗转两个多小时,从通州赶到昌平。接过那罐带着体温的摩卡咖啡,网友大呼“抱歉”。他早已习惯在虚拟世界中讲话“无需负责”,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决意把人生交给网络的陈潇,在淘宝网开了店,从此开始了另一段真实的生活。
印象最深的经历是第十一天,陈潇接到一位“准爸爸”的短信,想请她一起见证孩子的降生。她匆忙赶到位于燕郊附近的医院,半小时后,婴儿抱出来了。“那么一点点个小肉球,脑门儿都是软的”,回忆起来,她托着下巴形容,像是自言自语:“那种感觉很奇妙,你会发现生活很美好。”
为了记录网络“新生”,喜欢摄影的陈潇在BBS里上传每天的生活照。照片记录着她的“人生”安排:应台湾网友要求,收集祝福大熊猫“团团”和“圆圆”的路人签名;看望收养流浪猫的丁奶奶;帮一个男孩用不重样的方式向女友连续道歉七天……
一次,一名网友买下“陈潇的一小时”,安排她给陈潇自己的妈妈洗洗脚。于是,倒热水、打香皂、擦干……全套程序仔仔细细,一条没落。“二十多年从没想过给妈妈洗洗脚”,回忆起来,小丫头突然很难过。那天,爸爸在一旁默默拍照,而妈妈的反应很激烈,“笑了一整晚”。
偶尔,也有人付了款,什么也不要求,只是为了“支持真实有血性的潇潇”。今年春节前三天,本以为没票回家的陈潇,却收到一张飞往家乡的机票。这些,都被她记录在BBS里。
误解和麻烦也接踵而至。一天,陈潇接到个电话,要她“汇点钱来”,理由是“你开店不过是为了赚钱”,现在钱一定“多到花不完”。
也有人质疑她的容貌和初衷:“‘一介草根’包装成‘善行天使’,看你能炒多久!”辱骂和污蔑的跟帖,动不动就是好几页。但说起这些,陈潇不以为然地大笑:“无所谓,这是我选择的生活。”
说着话时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忙碌了大半天的陈潇,刚坐定在一家小菜馆里吃午饭。炖豆腐砂锅还没上桌,一旁的手机却又响个不停。
电话那边是某周刊创业栏目的记者。“又问我是如何创业,挖到第一桶金。”湘妹子摇摇头,认真地说,“如果一定要有个对比,那么,收获的一定是比金子昂贵n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