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一直叫他小子,他却不怎么叫我丫头,因为我比他大。
他是个蛮好看的孩子,浓眉大眼的,笑起来一个浅浅的酒窝嵌在脸上。一个?对!就一个,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只有一个酒窝的人。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别致,有些孩子气。
高二时,文理分科,他是以全班第一名的身份进来的,好厉害哦,那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们很少接触,那时的我是个内敛的孩子,对陌生的他总存一丝神秘感而不敢接近。只记得偶然的机会看到他的作文,那字实在不敢恭维,像虫子爬的,文笔也很简单。原来第一名也就如此啊!
而后,我写的小说被前座的男生拿去,传到他手上,当我问起时,他冲我笑了笑,我却白了他一眼,已不记得那时为什么讨厌他,或许是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传来传去吧!
高二下学期,我们成了邻桌,换位前,同桌一再叮咛我:千万别跟他说话,他一张嘴就闭不上了。我笑,果真如此,他是特能侃的人,能从天上说到地下,只一天,他便把我高中两年的四本日记全看完了,真不知道当时怎么鬼使神差会给他看。然后他对此大发言论,说你这孩子太忧郁了,应该开朗点,别这么愤世嫉俗的。真是,搞得我跟不良少年似的。
我的文静和内敛是显在外表的,而见他后,心底隐藏的疯狂如火山爆发般肆溢开来,我也变得健谈。后果可想而知,周围被我们搞得鸡犬不宁,短短三天,他就被老班勒令和他同桌换了位置。这件事的原因,我是在四年后,我上了大学才知道,老班找了他,让他不要分心,不要胡思乱想。傻子也知道那是不让他谈恋爱。哈哈,大人的想象比我们孩子还丰富啊!我从不信自己能在三天内对一个人产生感情,我不信一见钟情,虽然我们做了半年同学,可我们以前毫无接触啊!但我对他有好感,我不否认,那是个太好玩的孩子了。
老班真笨,我不是有意骂他。隔一个人能算什么?我们依旧玩得很好,很疯,只是他可怜的同桌成了信差,无聊的时候我们总是一张张的传纸条,那个可怜的孩子便不厌其烦的传递。真是很谢谢他,他真是有很好的耐心,要是我也早烦了。不过我会给他一些补偿,我会从家里拿来苹果和零食分给他们俩。然后看着他们在那儿争着瓜分。我知道作为住校的男孩子,这些小东西是让他们欣喜的。
高二混混沌沌的就过来了,迎来黑色高三,我们换了新校区,全体高三成员全被隔离在那里,闹得像全体得了非典。我们被调开了,一南一北,有些天南海北的味道。我们不能再传纸条了,因为中间隔的不再是他那好脾气的同桌。我们安静了下来,仿佛他变得沉默,我恢复了内敛,偶尔我会在上课走神时转头去看他,然后遇到他的目光,他冲我一笑,顺势眉毛往上一挑,很滑稽的样子,然后我笑……
他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平时懒懒散散,一考便是高分。他是武侠迷,三天两头抱着大块头的武侠书在自习课上看,看到深夜,然后第二天在课堂上睡,被老师点了无数次。尽管如此,他成绩依然在上升,直至全年级第一名。甚至语文都是全年级第一,这让我很嫉妒,一直以来语文都是我唯一能比他好的科目,但我不得不承认他对文学有极高的天赋,他信口诌来的四句七字歌都能押韵。动不动拿首诗给我看,写得飘渺含情,害得我以为出自名家之手。
那个高三我也曾郁闷伤怀,不过有他,我也不乏欢笑。他总在课间有意无意踱过来,给我出智力问答。范伟那个杀猪杀驴的问题早在几年前他已问过我,结果我当了一次驴,他挨了一下拳头,然后他笑着看我又笑又气的原地乱蹦。他老是给首歪诗问我好不好,见我傻呼呼的一直看不懂意思,他笑着指着或竖或斜的一行给我看,十有九次是骂我笨蛋的,还有一次是道歉的。老是被他气得跳脚却总也不进步,而他也乐此不疲的逗我。害舍友总笑我:怎么郭靖和黄蓉反了个?
这个称呼纯属偶然,我无意拿了同学的笛子当打狗棒用,被尊为丐帮帮主黄蓉,而他又是全班唯一一个姓郭的男生,理所当然成了郭靖。其实蛮喜欢这个称呼,因为隐隐约约藏在心底的情感急欲找个借口出来。
高考前三天离校,当抱着大包书走时,路过他身旁,刚刚还与别人高谈阔论的他停了下来。离别的伤感如泉水般汹涌而出。这个比我小的孩子一直跟我嬉皮笑脸的让我喊他哥,那一刻他如愿了。我低声呼出时,看到他转头看我,我却在匆忙中夺路而逃了。他看不到,那双眼睛里已满是泪,满是泪……
后来知道他考到了西北工大,没有去成他向往的清华园,那个心高气傲的孩子应该很失望吧,他还曾经说要在清华园照相片送我呢!可我已无暇多想,我又要开始紧张的高三,我落榜了。星期天的中午,我一人在家,有电话打来,我刚“喂”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那头有欣喜的声音。“小蕙……”是他,太意外了,我曾伤感的认为我们从此萧郎路人,永不再见的。
此后,我一封一封的写信,他一个一个的电话,他一直支持着我,听我诉苦,逗我开心,身边的人都认为他是我男友,他却总笑称: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哈,都男女关系了,还纯洁什么。只是,他从不说,他只说喜欢我,却又告诉我,我不是他心里的女友类型,而他喜欢好多人。
两年后,我上了大学。有个我以前就比较喜欢的男生向我表白,我接受了。当我告诉他时,他声音顿了一下,又改说别的话题,后来他告诉我就算我没有男朋友我们也没有可能。他不信两地恋情。那一刻我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他这话是真的还是安慰,但我们之间的确生疏了。
大二时,舍友的同学发来一信息,大意是这样的:“我要订婚了,休学手续正在办,其中缘由一言难尽,不要回了,我现在可能不在学校了,婚期是11月31日,到时来喝喜酒就好了。”这是个好蛊惑人的信息,11月哪有31日啊,但它有不像2月29日那么明显,不注意就被骗了。于是我们决定去骗人。我转发了几条,其中就有给他的。
结果,我刚发完,他就打来了电话,连问怎么回事,我们大笑着告诉他被骗了。话筒里有恼怒的声音,这样的事是开玩笑的吗?然后他说再见,挂机。那一刻忽然感觉特难受,不为他的发火,只感觉对不起他。只有关心才会忽略,才会上当受骗。
我以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笑着冲我皱皱鼻子,“小丫头,就你那点伎俩还想骗我?”可是那已是逝去的青葱岁月了。
当我们渐渐长大,那些曾经的岁月早已经停留在记忆的长河里,只能回味,不能回来了。那逝去的岁月啊,却可以留在这记忆里,成为永久美好的一页。
年轻时候的缘分,就像柠檬,尽管有着华丽的外表和诱人的香气,却也有一股让人难以接受的酸,有点无奈有点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