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内心的感觉已经无以言表。在这个即将来临喜庆的西方节日里,请原谅我写下如此文字,因为我真的是太想他了。我们都是上帝恩赐的天使,只是天使被赐予的爱宠也会有薄有厚,和他比起,我想我的恩宠比他多得多,因为我还活着。
——引言
Part 1 2010年的圣诞前夕,我们一同住进了这个白色调装饰的地方,他是一个很不爱说话的小男孩,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在床上摆弄着他的电脑,我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看了他在电脑上做什么,才猛然发现,原来他也那么喜欢写文,只是几行字,我就突然感觉心痛的说不上来。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住进了这个白色的世界,让我莫名的恐慌,我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现在对我那么好,我突然觉得来到这里,就意味着我要放弃好多,我不想走不出这个看不到路尽头的地方,请让我出去,我还有远大的理想不曾实现,爸爸妈妈在等着我成为有出息的人……”
这一年的圣诞节有些太寂寞,因为我已经退学了,而且让人郁闷的是,我还有半年就可以毕业了!我双肘拄着窗台,一条脚支着地,一只脚跪在凳子上无聊的往窗外看。窗外的世界简直是好极了,大街小巷已经挂满彩灯,连马路中央的树木也已经被穿上了彩妆,小店的门口早就被摆置的圣诞老人摆着招手的姿势,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圣诞礼物,让人眼花缭乱,街上买糖葫芦的叔叔也带上了圣诞老人的帽子,马路两旁的成对的情侣、成双的兄弟姐妹、拉着小孩纸手的年轻爸爸妈妈,都迈着愉悦的步子前行着。我微微一笑,把窗子用哈气弄成一片白白的雾面,遮挡住自己的视线,我怕自己看下去会哭,因为医生告诉我,现在不可以随便出去,因为我的白细胞太低了。
他凑近我,手指触及了一下我的胳膊,让我有些吃惊,或许他也是太寂寞了吧!然后我俩就一起在窗子上哈哈气,一会儿哈出一个心的形状,一会儿哈出一个小动物的形状,后来我发现,他哈出的形状总是很有感觉,说不出的艺术感。
“你真厉害,我就哈不出那样的形状。”
“呵呵,我也是自己想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夏宜茜,我有个网名叫尛颜落 ,你叫我落落就行了。”
“好诗意的名字,难道你很喜欢写文吗?”
“嗯,很喜欢文字,只是写的很糟烂,我的语文一直都很次的!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哦,我叫周宇轩,我也有个网名,叫乜子懿,你叫我子懿就行了。”
“晕哦!你的名字比我的还好听。好啦,圣诞节我送你一个礼物吧,哈哈!”我拿起一个橙子,一手握着一把水果刀,把橙子刻成了一个微笑的娃娃,递给他,他看着沉默不语,然后,看着看着他的眼圈就红了。
“呃,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可怜兮兮又带着紧张的看着他。
“没有啊!只是你让我有些感动,一个和我尚陌生的女孩……”他勉强一笑,让我心里更不有说不出的痛。
Part 2
这里,似乎成了我们第二个家,青春最难忘最快乐的半年,我们在这里度过,虽然一直痛苦缠身,尤其在用药的那一段时间里,几乎吐得是筋疲力尽,但是我们谁都没有说过自己的痛苦,而是比着坚强。手背上,胳膊上,早就排满了针孔,因为长久扎针的关系,已经落下了黑色的瘢痕,也因为药物的毒性刺激,血管已经变得越来越糟糕了。他的血小板一直低,每每拔下的针孔处周围都是一片淤紫,所以他的胳膊比我还要糟糕的多,可是每次却还微笑着对我说,小落落真的是好厉害,忍耐力好强啊!
转瞬,2011年的夏天就到来了,我很幸运的在中华骨髓库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只要最终排异反应关可以度过,就意味着我的生命就要得救了。很快我被转入了外科,进行繁忙的手术前准备,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在说说里写下了这样的字迹。“明天就要手术了,希望一切顺利,生命会发生奇迹的,子懿你要相信。”当我再刷新页面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回复:“我相信奇迹,愿你手术成功,早点休息,晚安咯,小落落。”然后我载着满满的幸福安静的睡了,这一夜我休息的很好,真的。
手术很成功,只是消耗了我大量的体力,我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才苏醒,在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对自己说,我真的挺过来了,然后我就问爸爸子懿这两天怎么样,爸爸告诉我他很好,我才放心。
“爸,把手机给我。”我拿起手机,用仅有的刚刚恢复的体力按下手机键子。“子懿,我挺过来了,你知道吗?生命会有奇迹出现,你要坚信。”我几乎都是在用力的喊出这句话。然后,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很稳重的声音,“生命会有奇迹出现的。”可是这一句似乎有些太意味深长了……我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感。
“嗯,子懿你一定要相信。”除了这句话,我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力气也像被耗尽了一样,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有些发抖。
“好好休息吧!小落落,你现在还需要回复体力。”
“嗯,是,那我先挂了啊。拜拜。”
“拜拜。”
Part 3
十月份,我出院了,离开医院前一天,我去看子懿,他的状态很糟糕,吃饭也开始变得没有力气,连睁开眼睛都开始变得费劲,我路过医生办公室的门口,看到子懿的妈妈在擦眼泪,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间。
“他现在的状况已经很糟糕了,你也明白的,现在即便是找到合适的配型,也不一定能成功了,以他现在的体力,也是难以承受下来一台大手术的,况且已经是复发。”
“我知道的,大夫,就拜托您了,我知道为了我孩子您已经很费心了!”然后阿姨就跪倒地上,一手擦眼泪一只手拽着医生的手,“大夫,我求求您了,您一定要尽力治好我孩子的病,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看着,眼泪也刷拉拉的流下。
“我们已经很尽力了,姐,你心里还是要有个准备。”
“大夫……”我站在门口,有些头晕,勉强着走出医院走廊的大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
回家后的日子里,我坚持着每天给子懿发短信或是打电话,询问他的情况,我只是害怕,如果有一天他再也接收不到我的信息,我会后悔,知道他还一直坚强着,在生命的轨迹上行驶。
Patr 4
12月12日 ,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的日子,虽然离圣诞节还很远,可是我却早早的就把礼物买来了,是一双厚厚的袜子,带着熊猫图案的,因为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最喜欢的动物是熊猫。也正是到自己复查的日子了,我兴高采烈的带着熊猫袜子和买的水果篮去看他,这一天,他的状态出奇的好,头发也梳的很利索。
“子懿,我来咯!”
“小落落?”他倚在床上叠起的被子,很惊讶的看着我,显现出一脸的兴奋。
“子懿,我给你带圣诞礼物咯!你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什么礼物?”我从衣兜里掏出那双袜子,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然后脱去他脚上的袜子,正要给他穿的时候,他动着自己脚丫说:“晕哦!我要自己穿!”我摇了摇头,“你老实点啊!”我挠挠他的脚心,他咯咯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痒死我了,痒死我了!别挠……”
“记住哦!如果圣诞夜那天你的脚心要是痒了,那就是圣诞老人给你送礼物来咯!哈哈。”他点点头,很开心的笑了。
“落落,这个圣诞节你会陪我过吗?我也要送给你礼物的,可是现在还没准备好。”
“哈哈,我不要礼物,当然,我这次来,就是要和你过圣诞节的。”
“嗯。”他满心欢喜的答应着。
可是,最终他没能等到那一天。
这一天早上,阳光斜射进病房的窗子,又是新的开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我还子陶醉这晨光时,走廊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推治疗车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我撩起被子,往病室门口跑去,治疗车的方向……我摇摇头,不可能的,绝对不会是他,前几天他还好好的。我也跟着跑过去,阿姨已经哭的不像样子,眼睛完全肿了,子懿眼睛紧闭,没有了一丝的反应。
“子懿,子懿……”我在他的耳旁呼唤他,可是他没有理我。所有的监护设备都已经上了,药也在顺着他的血管往里面流着,大夫呼唤着他的名字,还是没有反应,测得血压很低,再测几次,血压就测不到了!我看着监护仪上的屏显,眼泪止不住的流……
“子懿,我是落落,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的手指连动都没动。我哽咽着几乎暗哑:“子懿,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过圣诞的吗?子懿,你不是说你还没有给我准备好圣诞礼物吗?子懿,睁开眼睛啊……”我看到大夫已经开始摆手。“撤了吧!针可以拔掉了......”很绝望的一句话,我眼睛都直了……木讷的跪在了子懿的床前,阿姨、叔叔也都全跪在了子懿的床前……临走的时候,他的脚上还穿着我给他买的熊猫袜子。
离圣诞节只差了12天。
Part 5
我点开他的QQ空间,浏览着有关于他的一切。终究不能平静,在泪水洗面中看着他留下的笔迹。
“真的很想感谢小落落,有她在的日子里,我真的很开心。”
“她是一个好女孩,总是逗我开心。”
……
“她的配型成功了,她就要得救了,真为她感到高兴。”
“她的手术很成功……”
……
“小落落来看我了,她给我买了我最喜欢的熊猫袜子,并亲自给我穿上了,我感到很开心。”——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条说说。
“我们都是幸运的孩子,因为我们来到过这个世界,无论在这个世界里驻足多久,我都感到很满足。虽然上帝有的时候有点不公平,但是我不想埋怨他,而且还要感谢他,是他把我送给了我的爸爸妈妈,让我的爸爸妈妈曾经为我骄傲,我还要感谢他把小落落这么好的一个小女孩送到我的身边来陪伴我,她就是我的红颜知己,我很喜欢她红扑扑的脸蛋,喜欢她顽皮的在我身旁转来转去,喜欢她的阳光,也因为她,让我在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不再寂寞。她一定会幸福的活下去,我坚信。不管我哪一天会离开,我一定要微笑着……”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段话。
街道上已经有了圣诞节日的气息,今年的气息比去年来的还早,人们的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那些灯火通明的夜色里,在窗旁,有一个小女孩,双肘拄着窗台,一腿跪在凳子上,一腿支着地,透过窗子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