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至,忽有故人心上过”】
在12年的零点。
我突然想起你的开场白。
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我们在沙滩上行走。下一刻,海浪涌起,天际是海天一线。等至潮退,我低头,却只望见自己一个人的倒影。醒来许久,这梦却记得清晰,却始终不知寓意如何。
那段记忆却还在头顶缭绕,却突然想起,我已许久未见你。
试图提笔写下那一切,却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如何去为那段记忆做个注解?
如今想起,一切都似复杂的茧,命运的线早已纠缠不清。很久了,无论如何,我应该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不是吗?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这句诗,想来是对我们最好的旁白。
暂且称做为她吧,且让我相信这是别人的故事。以后不再相逢。
【“夏末,风筝离开天空”】
三年前,她来到南方的城镇,这里向来温和,湿润,极易抚平心上长出的皱纹。
那是一间很旧的木房子,顶层是开着天窗的阁楼,每夜每夜的星辰萦绕,透进些许的寒意和湿气。
那些阁楼檐角的雕花仿佛是岁月的沉淀,深深地刻在这深巷之中。在傍晚时分,斜阳烁金,洒下一片灿黄,在暮色掩映下仿佛也照出这木阁楼的旧来。那些最初的日子,她便在余霞下静静地倚着那镂花木窗,看着天上的绮色弥散,夜色四合。
还记得来时,她提着两个大箱子。急着在这个城市寻找一个落脚之处。这里的城郊有着弯折的弄堂,潮湿的青苔,都甚合她意。她循着出租的启示,随意敲开了其间的一个院落。然后,便遇见了他。
他说:“我叫郭靖—靖。”
她盯着他有一瞬间的诧异。郭靖就郭靖吧。她说道:“我是来租房子的。”
他穿着随便,寻常的人字拖加T恤,看了一眼暮色里的她,似有点犹豫:“这事我决定不了,我爸妈还没回来”
她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答:“出差去了,要一个星期呢。”
她:“…………”
他却伸手接过她的箱子,说道:“那你先住下吧,等爸妈回来再商量。”
她心底只觉得好笑,心想:是你爸妈,不是爸妈,真是个傻郭靖。
这番相遇现在想来还是搞笑的很。
那晚,她在他们家的院落里安顿下来。他们一家都是极好商量的。后来,她便在这里住下来。
直到好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傻瓜不叫郭靖,叫郭靖靖。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遇见了一个自称郭靖的傻瓜。
【“白露,此处风景甚好”】
其实,她一直唤他郭靖,人高马大的,心思却单纯的很。
住久了,也便知道,郭靖已大学毕业在家好几年了,之前爱上游戏,便一直没出去工作。父母对他也是溺爱,也便任由他了。
他不是个成熟的男人,就像还在象牙塔里的孩子。
日子就这样渐渐过去,她渐渐觉得那些阴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像在巷口深处的橡树的浓荫里,缓缓四散。
闲暇之时,郭靖会带她去玩,游乐园,溜冰场,马戏团,不一而足。
渐渐地,和郭靖也相熟了,他们的年纪相差仿佛,如若没有那件事,他们必定是两条定不相交的平行线。而如今,他像个弟弟。她一上午工作完,郭靖也未必起床,下班回来,郭靖必定在游戏里厮混。每每一起出门,郭靖必然忘记带水,喝完她的仍旧大呼口渴;公路上横冲直撞,必定要她拉住了才能安安静静地过红灯……
有时候也很开心吧,她心里想,看着那个大男孩,也许,迟些长大,真的很好。
她看着他,就像看着过往的自己。只不过如今,早已被生活磨的失去了原本的锐气。
【“雪降,人生若初相遇”】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了一年。
他逐渐有了变化。不再不管不顾地玩游戏,而是开始找寻工作。父母自是欢喜的,可她却稍许诧异,他眉毛一挑的看向她,大丈夫成家需立业。
她笑笑,拭目以待。
他真的开始如她一般,开始朝九晚五的生活,穿起妥帖的西装。开始细细的打点自己的生活。
每个人都有自己隐秘的心事,而每个人都愿意甚至是欢喜为自己喜欢的人所改变的吧。
那日,雪降。寒意重。
她疲惫的归家。却在进门时便闻见了馥郁的香气。他摆满一大桌子菜等她,生日快乐。他看着她,暖暖的说,眉目间有孩子般的雀跃。
她就怔在那里,彷佛丧失了行动和语言的能力。半响,她垂头道谢。谁都不会看见她眼眶里汹涌的泪水。
他其实并不如郭靖那般傻憨吧。
那是她在这座城市过的第一个生日,以后不再是如鱼饮水,冷暖无人述。
【“素年,此情不长好”】
他待她很好,便是他的父母也是知晓他的心意的。
可是爱情真的有顺序,迟来一刻便是一生了。他待她愈好,她愈害怕。
终于在那一天,他表白了。她有一瞬间的错愕,心中却已风起云涌。其实,早该预料到的。而若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又该如何还能这样下去吗?之前的种种都不过是心存侥幸,她贪恋这般的温暖,在不自觉中与他越走越近。
我们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在围墙之内,你在围墙之外。
触及时光的节奏,所谓的缘分和情分的长久,必定会转变成注定的摸样。你我都是逃不走的。
又该怎么诉说这际遇的流离呢?
她早已步入他人的藕花深处,她已背负了她的债,丧失了爱的能力。
他只知她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却怎知她是无力承受山海一般的责难与心的疲惫,才选择逃离。
他只知她租最便宜的房子,身兼数职,一心拼命赚钱,却怎知她需还一笔不小的债务。
他只知她不论工作再忙,周末总会去教堂做礼拜,却怎知她不是为了信仰。
他只知她的名,她的姓,却怎么知她过去的种种。
他甚至不知她早已嫁人,为他妇。
而这一切,她又该如何向他开口,他一开始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她面前,毫不吝啬地给予了温暖,一个人孤单的太久了。
但,此情此爱不长好。你的杯不能为我而空。
【“天涯,她比烟花寂寞”】
她新婚不久,丈夫酒后肇事逃逸。被撞的是一对母女,母亲重伤,刚满四岁的女儿却夭折了。
丈夫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她承担起了赔偿的重任。她来到南方,身兼多份的工作,只为还清罪孽。
她去教堂祷告,为了那个孩子,也为了丈夫,为了自己。
她哪曾想过生命里还能出现这般的温暖,如今只能是手足无措了。
翌日,她离开这座城市。已仓皇失措的姿态。她留给他的只有一句话而已。
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他在这段感情里长大,她在这段感情里苍老。他依旧没有遇到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这依旧是她一个人的故事。
就像杜拉斯在情人中说的,我以为在爱,但我从来也不曾爱过。
她似在等待,等待时光溜走,等待重生。
世间,情分,相持。不能尽如意,不能尽如愿。此去经年,这都当是遥远的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