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我不愿意空着双手离开人世,我要写,我决不停止我的笔,让它点燃火狠狠地烧我自己,到了我烧成灰烬的时候,我的爱,我的恨也不会在人间消失。
每一本书、每一篇作品,就是一次答案。古今往来有数不清的作家,读不完的作品,尽管生活环境各异,思想信仰不同,对人对事的看法不一样,但是所有真诚的作家都向读者交出自己的心。我们写作只因为我们有话要说,有感情要倾吐,我们用文字表达我们的喜怒哀乐,我写作只是为了一个目标,对我生活其中的社会有所贡献,对读者尽一个同胞的责任。我从末中断读者的联系,一直把读者的期望看成对我的鞭策。我常说,如果我的作品能够给读者带来,在他们步履艰难的时候能够做一根拐杖给他们加一点力,我就十分满意了.
我只想把自己的全部感情、全部爱憎消耗干净,然后问心无愧地离开人世。这对我是莫大的,我称之为‘生命的开花’。
我明明记得我曾经由人变兽,有人告诉我这不过是十年一梦。还会再做梦吗?为什么不会呢?我的心还在发痛,它还在出血。但是我不要再做梦了。我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人,也下定决心不再变为兽。无论谁拿着鞭子在我背上鞭打,我也不再进入梦乡。当然我也不再相信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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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爱发牢骚,但决非无病呻吟,而且我不善于言辞,不会表达自己的思想,用嘴讲不出来的,我只好靠笔帮忙,因此走上了写作的路。我不是经过刻苦钻研,勤奋读写,取得若干成就的。我不过借用文字作武器,在作品中生活,在作品中奋斗。不管拿着笔,或者放下笔,我都是在生活。
我写小说从没有思考过创作方法、表现手法和技巧等等问题。我想来想去,想的只是一个问题:怎样让活得更美好,怎样做一个更好的人,怎样对读者有帮助,对社会、对人民有贡献。
我写因为我有话要说,我发表因为我欠债要还,十年浩劫教会一些人习惯于沉默,但十年的血债又压得平时沉默的人发出连声的呼喊。我有一肚皮的话,也有一肚皮的火,还有在油锅里反复煎了十年的一身骨头。火不熄灭,话被烧成灰,在心头越积越多,我不把它们倾吐出来,清除干净,就无法不做噩梦,就不能平静地度过我晚年的最后日子,甚至可以说我永远闭不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