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于小花是高考那一年认识的。见面那天没有刮大风也没有下暴雨，晴空万里。她作为插班生坐在了我的前面。她衣服后面的图案是狡黠笑着的美少女战士。美少女的目光刚好对着我。我对着美少女战士挤眉弄眼的时候被她发现了。
多年后的某天，于小花回忆说，知道你当时的表情有多可爱吗？就像，就像一头25吨重的大象摇着尾巴那样呼呼生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觉得这个比喻乖违的很，就问她，为什么要是25吨重的大象？她说，因为25啊。
那时我就知道了，我的于小花是一个如此睿智不凡的女子。我此生注定成为她的俘虏。
可是我们是相互鄙视的孩子。好像我生长的国度里红墙白瓦柳木扶疏，而她的国度里却是荒草丛生野兽横行。她总是展示她的累累伤痕给我，以此讽刺我过于单纯进入社会后必定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哀。即使这样我们还是相亲相爱，就像平行线没有交点却始终不离不弃。
虽然于小花大多数时间都不在我身边，可是她每天都是陪伴着我的。因为我为她做了一个网
站。网站里面有她的照片，高中校园里黄花树下张狂笑着的她，运动会上冲过终点线时飒爽英姿的她，聚会餐桌上醉酒娇憨的她，她家门口老井旁恬静秀美的她，我家落地窗前神情淡定的她；她喜欢听的阿桑的歌，从《寂寞在唱歌》到《任凭摆布》我一首一首的收录在网站里；甚至她喜欢吃的每一道菜肴，我都会收集十来张图片，我相信她看到这些后心情一定是愉悦的；我还会在网站里写日记，诉说对她的缅怀。二我躺在大学校园的足球场上晒太阳时，娇娇问我，你还记得于小花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我想了一想说，你以后会是一个好男人。我知道娇娇怕我以后不要她了。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我还知道娇娇一直想知道有关于小花的一切，在她们两个认识之前的一切。我总是很少提及这些，因为埋藏得太深，挖掘出来很费力。可是我还是决定告诉娇娇，关于于小花的一切。高中的那些花儿也好草儿也好的生活。
于小花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因为是她预知我将来会是一个好男人。所以我要努力的做给她看。
她问我，你喜欢吃棉花糖吗？我说，喜欢。然后她跟我描述她美丽的梦想，有一天她要踏着洁白无暇的云朵去敦煌寻找一样东西。我问她是什么东西，她只是莞尔一笑不告诉我。那个时
候，
落日的余晖探进教室把她的发丝辉映得金黄金黄。我想敦煌也不过如此吧。就这样，我喜欢上了这个带着秘密的女孩。高三生活的主题似乎永远是烦冗的试卷。在父母殷切的希望里，我焚膏继晷的学习。我不看试卷的时候就看于小花。她会对我狡黠的笑，然后偷偷从桌子底下递给我一个苹果。我在课堂上偷睡的时候，她会把脚伸到后面来踢我，美其名曰监督革命同志。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她会转过身用左手的小拇指拂开我额前的头发，她说，唐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我问她，你怎么不好好学习，大学以后我看不到你了怎么办？这时候她就笑得很暧昧，她说，我会踏着云朵去看你的。然后，我们异口同声朝对方呸了一声。
每天在教室里见面的时候，我们都会互相呸一声。这变成了我们的特有的问候。呸，呸。这样我们都知道是在问侯，早上好，早上好。冬天的早晨于小花总是跟我起得一样早。五点多的时候到处都是溟朦的雾，只看得见人的影子。我跑到国旗下面去找她，然后一起晨跑。她说，唐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还说，唐唐，你跑步的样子要小鸭子一样一拽一拽的帅呆了。我哈赤哈赤的喘着气说，你跑步的样子像母鸭子一样拽一拽一的。她就过来踢我。我就加速向前跑去。我站在旗杆下等她，她却一直不现身。我跑到操场中间找她，到处都没有，最后发现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问她，怎么了？她竟然小声的哭起来，你怎么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仗着大雾的遮掩，我轻轻的拥起她，我说，对不起，于小花，我以后再也不留下你一个人了。她却
说，只许我留下你一个人知道不？我怔了一下。然后我们互相呸了一声就去教室自习。于小花是班里出了名的憎恶学习，她甚至当着老师的面撕毁化学书。老师说她已经病入膏肓。我试图挽救她时，她向我重申她美丽的梦想，她说，我的梦想跟学习无关，我这一辈子再无其他，你能明白吗？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春天的时候，于小花带我到乡下。她说那个时候的油菜花开得无以伦比。我就跟着她去了乡下，去了她的家。我看见了她常说的很勤快的弟弟，非常乖巧的一个孩子。他在旁边帮母亲搅
拌猪食。于父是一个蛮横的人。我亲眼看见他为了莫名的理由煽了于母一巴掌。于父呲牙咧嘴的暴戾令我很担心于小花的处境。而这时的于小花竟然冷酷无情的盯着父亲与他对峙。我在旁边看傻了。走的时候于母笑着对我说，你就是唐唐？我回答说，恩，我和你们家于小花是同班同学。于母就说，以后常来我们家玩啊。我说，好的。然后我看见旁边毫无表情如此陌生的于小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于家。高考毕业的聚会，于小花来到我家。她看见我家的水晶吊灯，宽屏的彩电，遥控的电扇。她躺在我的床上说，唐唐，你真是一个该遭到鄙视的孩子。我展开相册给她看我的童年，我问她，为什么我要遭到鄙视？她说，因为你家的豪华，因为你再也没有去过我的贫穷的家。我知道我忘不了那些腐败的栅栏和斑驳发黄的墙壁。我的解释，于小花充耳不闻。我反过来鄙视她，你内心里的伤疤和你的敦煌梦想，这之间的差距难道不是天壤吗？许久，我们都不曾说话。她随意翻阅我的照片。那属于我的小拇指却在微微的颤抖。她后来说，你过于奢侈，我过于奢望，有何不可？她的语气平淡，却像她父母吵架的当天，里面蓄着无比的暗涌，令我不敢再说出只
言片语。我越发觉得自己鄙薄得无法在她面前立足。那是我们第一次争执后没有朝对方呸一声。
我们相互鄙视，相互戳伤灵魂，但是我们总是不离不弃。我说，执子之手，与子谐老。她说，此生，只当你的情人。
娇娇听了这些突然缄默起来。她睁开庸懒的双眼瞪了我一眼，然后从太阳底下走开了。
莫非这些她已料到？我伸出手遮住阳光看见猎猎作响的国旗。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去想，大学里的五星红旗和高中的五星红旗有何区别。
三
大学后，我成为计算机系里一名优秀的学生，拿过两次国家奖学金和很多奖励。鲜花和掌声于我是可有可无。我唯一关注的是，我的情人于小花什么时候才会踏着比棉花糖还要大的云朵来看我。
大三是个多事之秋。我收到了于小花的第一封来信。信的开头说，你不要踩那地上的落叶，因为那是我对你一片片的思念。我兴奋得几天合不上眼。从高考后她就杳如黄鹤到收到她的第一封信，这其间，我认识了另外一个女孩，幽幽。
她是艺术系的免试生。聪慧秀气，温文尔雅，喜欢轻轻的走路。我看过她作的画，每一幅里面都蕴藏着一种诡异的生机。我问她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印象派。她说那是抽象派。然后她向我解释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出现的抽象表现主义。她说抽象表现主义分支为行动画派和色域画派，她是色域画派的。接着她如数家珍般向我介绍她的罗斯科、纽曼等等，他们的落魄和辉煌。对于画家我却只知道**的凡?高曾经割下自己的耳朵后来进入疯人院后来对着自己的肚子开了一枪。似乎我们的共同话题不是很多。更多的时候，我们的交流仅限于发短信。
娇娇依偎在我的怀里听我说这些。她问我，幽幽都画些什么？我说，风景，刺目的风景。娇娇说，风景怎么会刺目？我说，她用浓郁的色彩勾勒畸形的风景。比如其中一副叫做《女人》的画，血色的树桩，黑色的草地，白色的阳光，绿色的空气像女人一样浮在空中。中间一部分突然没有任何色彩的过渡而空白一片。娇娇问，她想表达什么主题呢？我回答说，她的本意是女人是变成的而不是天生的。娇娇问，你怎么认为呢？我说，她在表达爱情。她是一个不健康的女人。娇娇说，就像于小花一样不健康？我顿时无语。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娇娇勒死。我知道于小花不健康，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于小花在信里还告诉我，等霜叶满天的时候她会来看我。我接到她的电话，然后我要去火车站接她。但是这里没有霜叶，只有我们的家乡才有。
那一天我起得很早。上天晚上用廉价的Aromatherapgshower洗澡，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我把劣质的彪山狼鞋擦了又擦。出学校门的时候我遇见了幽幽。她执意要去接于小花，她说她想认识这个于小花，于小花是世间仅有的女子。
K473次列车。我看见了别离两年的于小花。她的头发已经留长，披到肩胛骨下。她走过来，抬起左手用小拇指拂开我额前的头发，她说，呸。我也说，呸。那个时候刚好暮色四合，落日的余晖把她的发丝辉映得金黄金黄。我突然想起她的敦煌梦想。但那已不重要。我紧紧的拥住她，然后捧着她的脸，却看到她落拓倔强却始终寂寞的表情。于小花已非当日。她转过身对幽幽说，你好，我叫于小花。
幽幽说，你好，我叫任幽幽。
四
一个男人永远不可能依靠一个女人的话来了解这个女人。
幽幽发短信给我这样评价于小花。我不懂她如此暗示究竟居心何在。她无法知道，我的情人于小花是我唯一一个从不设防的人，即使她信口雌黄，我依然笃信不疑。
我把我所有积攒下来的钱取出来，带着于小花去四方大酒店。我点最名贵的菜肴。于小花就问我这些菜叫什么名字。我唤来服务小姐，她说是鹿茸三珍，黄焖鱼翅，金鱼鸭掌，贵妃鸡云云。于小花突然说，即使你穿廉价的衣裳，你依然是高中那个该遭到鄙视的孩子。我突然觉得很委屈，我省下钱来就是为了等她来，我有错吗？我不吭声的看着她，眼睛却已经红了。她挪过来轻轻的拥住我，亲吻我的唇。湿润的，带着她的香气。我说，这是我的初吻。她用左手
的小拇指拂开我额前的头发说，乖。即使有万般委屈，我已经心满意足。
翌日，我翘了课带她去爬武当山。我们一口气爬上金顶。我又带她去公园里划船。结果她把我扔进水里。她在船上幸灾乐祸的看着我说，不要太相信别人即使是你最亲近的人。我乐呵呵的回敬她，臭屁了吧，谁说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为了证明我说的话，我直接游上岸而没有返回到那条小船。
于小花说我是个傻孩子，要我快快长大起来，否则她会一直鄙视我。我说有我情人于小花在我什么都不怕。然后她又踢我。晚上我抱着被子发高烧的时候，她在我租赁的房子里踱来踱去咒骂自己。后来她背着我在凄冷的凌晨走了三公里的路把我送到医院。路上，我听见她哭泣的声音。她说，唐唐，我真蠢我不该把你推下船的。我揩着她的泪水说，你忘记了吗？我说过，执子之手，与子谐老。她还是像高中一样毫不心软的回答我，此生，只当你的情人。那一刻，我所有的期盼和感动开始被夜的冰凉侵袭，慢慢失去温度。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只要当我的情人。而我的期望远远高于此。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于小花告诉我幽幽来过。她握着我的手说，幽幽是一个有
故事的女孩，你不要轻易去惹她。我笑起来，轻易？她说，恩，轻易。我转过头看窗户外面的景色，虚弱的说，我只有于小花呢。她转到床的另一边看着我的眼睛说，唐唐，我一辈子都是你的情人好不好？我突然觉得痛楚，可是我还是点了点头。难道这就是我望穿秋水的企盼？这世界上谁没有故事？我觉得于小花如此愚昧。我倒宁愿她是一个愚昧的女人。这样她就不会有许多的理由来向我暗示她不久即将远离，从而轻易割裂我的愁肠
。于小花说她厌弃这个城市。她说你们这个城市太虚伪。我问为什么。她说公汽上竟然有人会让位。我说我也会这样做啊。她说在广州在深圳没有人会这样做。她给我打了一个比方，官场上只有你一个人不腐败，官场上就只有你一个人腐败。我说社会上起码有善恶之分，官场上只有利害关系，这两者是不同的。她说你现在还是祖国的花朵你看到的只是好的一面。她的那种隽才，我听来却是不得要旨。这两年来，于小花肯定受了不少苦。我心疼的看着她却又反感她把自己的想法强按在我的头上。她拉我去看天桥上的乞丐。其中一个断腿的我经常投币给他。因
为他能画出倒着的中国地图。于小花上去问他要不要亲她一口。那乞丐说，要。于小花得意的问我，生活无着落的时候你会这样吗？我看到那个乞丐收摊的时候行走自如手里拿着手机。我说，我不会。我所有的怜悯一点一点的瓦解掉了。于小花说，虽然不是每个乞丐都那样，但是你不要轻用你的怜悯。我无助的看着她。她却不动声色。
于小花带我去一个叫作九点半的酒吧。她用娴熟的尖叫回应这里靡靡的音乐和暧昧的晦暗。她说酒吧是对社会的某种诠释。我说我知道，我看的电视电影都是这样说的。她说你不知道。然
后她给我点了一杯Vodka，她要了一杯Tequila。她好笑的看着我。我一饮而尽，却呛得流出泪来。她举起酒杯眯着眼仔细的品味。酒吧里五颜六色的光斑从她身上流走。她修长的眉，性感的唇，纤细的脖，慢慢的慢慢的在我的心里变成一种象征，仿佛她生于斯死于斯。一个形貌猥亵的男人走过来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她温柔的说，我有艾滋你还要吗？那个男人悻悻的离开。我再次意识到，我的情人于小花已非当日。于小花在信中跟我说，她不是不想读书，只是因为她有一个可爱的弟弟，有一个令人作呕的父亲，有一个命苦的母亲。她向我重申，唐唐，你是一个该遭到鄙视的孩子。对她的说辞，我不置可否。我问她，为什么要让我过早体会那些阴暗的东西？她说，因为我是你的情人于小花，因为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我走过去拥住她，心里无比的温暖。
五
娇娇是一个懒惰的孩子。可是她像于小花一样睿智。她说于小花不应该拿着你的手机和幽幽发短信。我说那没什么。她说你不明白女子。我说不是我不明白，而是她们过于突兀。娇娇听了我的话像智者一样对我摇头，然后她躺在藤条椅上晒太阳。我仍然喋喋不休的向她说起我的情人于小花，我们是如何度过生活中的每一天。
早上六点钟于小花喊醒我，然后陪我去跑步，然后陪我上三节课，然后回去做好饭菜等我回
家。中午的时候，我们像往常一样抱在一起说话，有时候会接吻。下午我去上课，她出去找些事情做。她做超市的营业员，在大街上发传单，推销化妆品。晚上的时候，我会带她去学校的西山亭玩。学校的恋人都在那里谈恋爱。冬天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在足球场上扔雪球，就像高中那样砸到我脸上直到我想哭。或者我们还可以骑双人车去看十堰乡下的老房子，那些赫然的裂缝和剥落的哀伤。我只想她是一个寻常女子，可以和我安静的谈恋爱，然后谈婚论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白头偕老入土为安。但是她偏偏不是。就像她依然虔诚信仰的宿命，如此纠结缠
绵，令她无法寻常。于小花告诉我，她的母亲信奉观音相信轮回。我努力的回忆去她家的那次，却忘记她母亲那张疲惫的脸，反而她骄横的父亲令我心有余悸。她对我说，母亲被父亲责
打后就给我和弟弟讲如意瓶的故事，传说观音的如意瓶能救赎所有的不幸。可是母亲说只要她好好的忍受，她的下一世就会获救。为此我曾经鄙视过她。我不像她那样认命，我要去敦煌寻找如意瓶。我说，说不定那如意瓶早已经被八国联军给掠夺走了。她听了就烦躁得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像要发疯一样。我无法理解，于小花这样熟稔世情的人竟然笃信如此无稽的传说。难道从我们高中认识开始，她就一直要去敦煌寻找那所谓的如意瓶？原来这就是她的秘密。
幽幽说一个男人永远不可能依靠一个女人的话来了解这个女人。果真应了。无论于小花的思想她的行为都迂曲得令我无法企及。但是为了于小花我是多么努力的改变自己呀。我发短信问幽幽，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她说，没什么。我冲进她的寝室要她和盘托出。她用复杂的眼神看我，令我不战而退。她和于小花一样都是尊重反动的天才，用板荡渴望和平用南辕北辙达到最终的目的。
我突然间很累很累。我的情人于小花怎么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幽幽后来告诉我，于小花参加了服用试验药品的实验。怪不得她最近神情恍惚，神秘兮兮。我歇斯底里的向她怒吼，你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她温情的看着我，然后抬起左手用小拇指拂开我额前的头发说，可是我很爱惜我的唐唐呢。她的眼眸像我想像的那般深邃和疼痛，我定定的
看着她，希望时间就此永恒。但我只能抱着她用泪水浸泡，希望她能因为我痛楚的心情而改变些微。某天下午我上课的时候接到于小花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得很凄凉。我冲出教室乘上五路车不顾旁边有老人站着一直坐到广场，然后看见于小花缩在瑟瑟的寒风里颤抖，广告单散落一地。她像是受到无比的惊吓。我问，怎么了？她很费力的说，那边刚才死了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连捅了二十四刀，我从第一刀数到最后。我吻着她的眉毛不停的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她渐渐的平静下来。而我内心的恐惧却膨胀开来压缩至中枢的某一点，像北极的不
可抗力形成的冰钻凿开我前所未有的荒凉。我开始体会到于小花这两年来所经历的一些心情。
晚上我做了她最喜欢吃的韭菜哈鸡蛋和糖醋排骨。然后我们躺在床上看《巴黎恋人》。我握着她的手，慢慢的把她压在身下。我说，于小花当我的老婆好不好？她说，我已经是了啊。我就一件一件的除去去她的衣服，直到我们裸体相对。当我要进一步深入时，她突然决绝的说，不行。我说，可是。她说，你不要任性。会传染给你的。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我希望我的唐唐能够幸福的活着。我听她这样说就流出了泪水。她揩着我的泪水说，我要听阿桑的歌。然后我就开电脑开音响开她的网站。我们抱在一起轻轻的哼唱：
叶子落在哪里由风决定春天走了春天走了
寂寞伤到哪里由你决定自由走了自由走了
我的心死活由她决定幸福走了幸福走了
爱情葬在哪里由谁决定快乐走了快乐走了
爱到最后不是我的这世界颠倒着
我希望心能死了它却苦苦的活着
连快乐都不快乐这世界颠倒着
我的爱情没救了
我是真的真的疯了疯了
六
我们站在时光之刃，因为时光而凋谢的颜色，因为自身无法摆脱的企望而万劫不复，因为竭尽全力也达不到真正的怜悯。
无论于小花的到来或离去，都令我千疮百孔。也许有一天我会鄙视于小花所做过的一切，但是我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是多么多么的幸福。这样已经足够。我不再奢求。
05年的冬天，寒风刺骨。我送于小花离开十堰。
于小花抬起左手用小拇指拂开我额前的头发说，唐唐，我不是要丢下你一个人，我只是去敦煌拿一样东西，你会等我的是吗？她说呸。我也说呸。然后紧紧相拥。许久。她转过身对幽幽说，任幽幽，我的唐唐就暂时给你保管。等我回来的时候你要还给我知道吗？幽幽走上前抱住于小花。她们都开始哭泣。我走过去抱住她们，泪水也涌出来。
列车长啸。我看见玻璃旁的于小花泪流满面。我跟着列车去追她。她用手在玻璃上用力的写着，25，25，25。我不断的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对着她喊，你要给我写信。她对着我笑，如此落寞如此凄凉，令我的心里汪洋一片。
我突然想起于小花在广场上看到的被捅死的女人，竟然是我大四的学姐，我们还在一起自习过。死亡是如此的贴近生活，从而向我散布一去不复返的谣言。
于小花的离开，令我措手不及。
幽幽拍着我的肩膀，我们的泪水仍然止不住的流下来。
05年的冬天，真的零落下我一个人。北风呼呼的刮起。
七
大三于小花出现在我的面前，大四于小花离我而去。
在大学的最后一年里，我忙碌于做毕业设计忙碌于找工作。这时的幽幽已经是省内的知名画家，她不愁工作的事，就陪我到处找工作。我们俨如情人一般说笑打闹形影不离。我看着她一
天比一天开朗我觉得好幸福。我会充满柔情的抚摸她的秀发，她会乖巧的挽着我的胳膊。娇娇也能和幽幽和睦相处。日子就这样甜得快要霉掉。后来我终于和武汉一家公司签订了合同。以后我是一白领，幽幽当个画家。幸福突然之间变得一蹴而就。娇娇有时候会静静的看着我而不说话。我知道她在想念于小花。同样我也想。想她的时候我就想起阿桑的歌，淡淡的忧伤仿佛往昔的岁月抽丝剥茧把我一层一层的裹覆直至不得动弹。我从
不向幽幽掩饰我对于小花的痴恋。我想念于小花的时候不说话，静静的坐在那里。幽幽就靠在我的肩膀上。娇娇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我想到忍不住流泪。
即使我现在有了幽幽，我还是那样的思念于小花。我的情人于小花。她曾经说过，只许我留下你一个人知道不。她真的做到了。她说的话我只好接受。离开学校的前夕，我收到了于小花给我的第二封信。她说，这里许久不曾有风。没有风的感觉是一种绝望。这还是其次，没有风，音乐可以伤人
。敦煌不可能没有风的。我知道，到死，于小花还是对我不放心。得了那种病死亡是谁都挣脱不
了的，可是她竟然走得这么仓促。我以为在那之前我们还能再见上一面。于小花她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了吗？她在信中没有提到这些。幽幽说，于小花并不是要去找东西，她只是去敦煌圆她母亲的宿梦。她真正要找的东西是你，她已经得到了。我突然愣在那里，这么浅显的问题我怎么没有意识到。我恨恨的看着幽幽，为什么有的话只能是女人间分享的秘密？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有陪她去敦煌实在对不起她。我不该让她在寂寞中死去，那样太残忍。可是，我的情人于小花她对我也很残忍。我的泪水就这样汹涌而来。幽幽伏在我的肩上也哭起来，她喃喃的说，于小花她好爱好爱你。
我知道，于小花有多爱我我就有多爱她，她有多恨我我就有多恨她。
后来我和幽幽在武汉定居下来。娇娇跟我们住在一起。她慢慢变得好吃懒惰不再有以前的睿智。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藤条椅上晒太阳。我们回老家的时候也把她带着，留她单独在哪里我们都不放心。在家里，那个落地玻璃窗前，于小花曾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我。每次回到老家我都不怎么爱说话。我和幽幽都不提祭坟的事，我也没有去看她。在我的心里她一直还在，她的网站也会不断的更新。在老家比较欢快的是娇娇。因为邻居家的猫咪总喜欢往我家跑，娇娇就跟他玩得很开心。也许当初于小花就是在这个城市里捡到娇娇的。我看着娇娇的喜悦，就这样安静的想念我的于小花，她的每一句话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成为了现实。幽幽坐在旁边陪我一起思念她，我的情人于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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