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院办完案子回到现代律师事务所,郑昌伟的脸上仍显激动的神色,不用猜,他肯定又接了一桩富有挑战性的案子。
一见到记者等在办公室里,他赶忙跑过来握手,口中不住地道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随即,话锋一转,三句不离本行:“太有意思了,今天我接了一桩怪案,法院开了七次庭都不能作出判决,法律界的专家也来了,但对这桩案子也拿捏不定。”今年已54岁的郑昌伟吐字快而清晰,说到关键处时,他激动地站起身,两只手还连连比划着。
案由是这样的,一名24岁的小青年失业在家无事可干,便买了一套“股神通”软件,在网上“玩”起了炒股。他利用一证券公司某营业部资金账号前四位数字相同及股票交易账户初始密码为“123456”的特征,采用连续试验性登录的手法,掌握了77名客户的账号及密码,然后进行买进卖出,从而造成客户损失13万余元。
“其实,这个小青年根本没有犯罪动机,纯粹为了好玩,无论赚或亏,都不会动用他身上的一分钱,倒是不知情的客户成了‘冤大头’。”郑昌伟说:“该小青年对社会造成了危害,这是铁的事实。但是,法院应该判他什么罪呢?是非法操纵股市罪,还是破坏计算机系统罪?似乎都不是。几位法律界专家到庭‘坐堂会诊’也产生了分歧。”
郑昌伟说:“目前小青年一家经济状况十分糟糕,父亲收入低微,姐姐下岗,要他们一下子拿出13万元赔偿金,实在勉为其难。看着他们忧伤的眼神,我很难过,作为被告辩护律师,我将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们。”
“目前新型犯罪渐趋增多,许多人的犯罪动机难以理解,有的人根本没有犯罪动机。马加爵因为打牌受到同学的讥嘲而起杀机。该案中的小青年因为炒股好玩而无意中造成别人巨大的经济损失。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我们这个社会应该如何建立起一个有效的防范机制,减少这类犯罪的发生。”郑昌伟说。
“黑心”老板当庭认罪
在律师界,有的律师喜欢承接经济类案子,因为案件标的高,其收取的代理费也高。有的喜欢接知识产权类案子,同样也是从经济利益出发,能够为自己多增加一份收入。而郑昌伟律师更看重的是如何为平民百姓提供各种法律服务。他曾经对朋友说,他代理过的众多平民百姓的案件,经济效益不高,却称得上是一笔可观的人生财富。他每年承接二三百起案子,其中70%以上都是平民百姓的案件。“看着弱势群体的利益受到侵害,我的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愤怒。”郑昌伟说。
事实确实如此,当他看到一名回沪女知青遭遇家人冷落,不得不流落街头时,他四处奔走,维护了她的合法权利;当他看到一位老太在动迁过程中,遭到少数执法人员的无端侮辱时,他拍案而起,顶住压力替老太“民告官”,最终,执法人员被撤职,执法单位被通报批评;当他看到老板借了民工的钱赖帐不还时,他四处搜集证据,让“黑心”老板当庭认罪。
去年初夏的一天,江苏来沪打工的小臧将一把锋利的刀藏在身上。他已铁定了心,如果这天法院判他败诉的话,他将在法庭上刀捅被告人————一个赖帐不还的某塑料厂分厂老板。
小臧的代理律师正是郑昌伟。开庭前,郑昌伟得知小臧身藏凶器,毫不迟疑地对法院安检处工作人员说:“请把他身上的刀拿下来。”然后转身严肃地对小臧说:“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应该相信法律,因为法律是公正的。”
原来,小臧在上海给一位温州老板打工,该老板由于资金周转困难,开口向小臧借钱。朴实爽快的小臧当即拿出35000元借给老板,老板留给小臧一张复印件借条就走了。过了一段时间,小臧提出要回这笔借款,不料老板眼睛一翻,翻脸不认账,小臧欲争辩几句,被老板轰出了门。
小臧随即跑到法院去告这位“黑心”老板,但由于复印件借条不能作为有力的证据,他的官司输了。走出法院时,听到“黑心”老板向他发出的得意笑声,小臧被激怒了,他来到了现代律师事务所,向“平民律师”郑昌伟求助。
郑昌伟仔细研究了小臧手中的这张复印件借条,发现这张借条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某塑料厂分厂业务专用章,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突破口!郑昌伟很兴奋,他当即前往与塑料厂分厂有业务往来的某乡镇私营厂,从该厂6箱子财务帐单中,大海捞针般地找到了该塑料分厂业务专用章字样的送货单,借款事实铁证如山,郑昌伟心中有底了。
在法庭上,拿着有力证据的郑昌伟舌灿莲花,将“黑心”老板驳得哑口无言。最后,法院依法作出判决,支持原告小臧的诉请。
捧着失而复得的血汗钱,小臧无法用语言表达对郑昌伟的感激之情。
最好的辩护是主动进攻
“最好的辩护就是主动进攻。”这是曾为辛普森辩护的美国大律师德肖微茨说过的一句名言。这句名言早已深埋在郑昌伟的心中。
郑昌伟从业20年来,历经无数次惊心动魄的民事、刑事辩护,他就像一头雄狮一样,勇往直前,因为他的心中充满着信心和力量。
“大多数当事人家属(包括犯罪嫌疑人)都会竭力声称被告人是无罪的,冤枉的,此时律师不要急于表态,不要空头承诺,一定要保持冷静的态度。拿到起诉书后,要综合阅卷材料,会见被告,找出矛盾冲突的地方,并以此为突破口,尽量形成一种进攻分析方向,力争得出不构成犯罪的结论。”郑昌伟说。
原某热水炉厂副厂长顾某因“盗窃”20余万元“公允价值”即无形资产,被检察院提起公诉。当时正值“严打”时期,社会上议论纷纷,不少人猜测顾某“盗窃20多万元财产,必判刑无疑”。
盗窃即窃取,顾某拿走几块线路板是否属窃取行为?线路板到底有没有“公允价值”20多万元?这是本案的关键。带着这些问题,郑昌伟奔波于科委、资产评估所等许多权威机构,最后形成观点。顾某跳槽确实带走线路板,但线路板凝结着跳槽者的心血,不构成盗窃,线路板也不具“公允价值”20多万元。跳槽者该不该带走线路板,这是另一个劳动争议法律关系,与刑事盗窃风马牛不相及。
此案历经二年,检察院二次抗诉,最终市二中院判原告顾某“免于刑事处分”。
“律师不是天使,更不是魔鬼,律师的功能和作用是通过刑事诉讼体现出来的,进攻性辩护仅是一个手段、形式,目的是换取司法公正、公信。”郑昌伟说。
北大荒:储备人生财富的肥沃土壤
郑昌伟拥有丰富的人生经历。他1968年上山下乡,曾在黑龙江建设兵团战天斗地。郑昌伟说:“吃了很多苦,经受了很多的磨炼,所以现在我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有信心和毅力去克服它。”
北大荒是郑昌伟储备人生财富的肥沃土壤。在那段难忘的岁月里,郑昌伟读了很多涉及政治、历史方面的书。“因为我没有被困难所压垮,因此我的精神始终处于奋发向上的状态,所以到了1979年恢复高考后,我顺利地考上大学,毕业后到上海交大分校马列主义教研室当政治老师。”郑昌伟说:“作为一名大学政治老师,我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了这个纷繁多变的社会,用自己的脑子思考了许多深远的问题。”
1984年,郑昌伟考取复旦大学分校经济法研究生班,1986年参加全国首批律师资格考试,他成了中国第一批律师中的一员。
当了律师后的郑昌伟一边与人合伙开办律师事务所,一边游历名山大川。他几乎跑遍了欧洲各国,对欧洲的历史、地理了然于胸。另外,他还深入钻研中国近代史,能对这段时期内发生的重大事件脱口而出。
“做一名律师,必须要有深厚的知识功底,才能应对日趋复杂多变的诉讼案件。急功近利,是当不好律师的。”郑昌伟说。